血衣降世(二)
隨著鮮紅的唇瓣一開一合吐出這幾個音節,柳下夕嵐身上的藕荷色窄袖棉裙竟自下而上漸漸變成了暗紅色的廣綉紗裙,依稀可見裙擺處撕裂的痕迹,一頭墨色青絲也披散下來,只餘額間一塊未經打磨的血玉,在火光下泛著蠱惑人心的色澤,不知不覺中,連容貌也美得奪人心魄。紅裙無風自起,如綢的青絲也飄動著,隱在濃重的夜色里。
「鬼,鬼,鬼啊——」
「妖女,是妖女,快跑——」
一幫匪徒被這場面驚得慌不擇路,馬匹也因受驚而將主人抖落在地,甚至有的自己先跑了,剩下的匪徒幾乎是爬起來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趕緊跑路,連馬都顧不得管,霎時間火把和彎刀四下散落,卻無人撿。
紅衣女子一跺腳,就騰空在了眾人之上。
「傷了我的人,你們難道還打算活著離開嗎?」明明只是輕聲的低語,卻像是索命的咒語,一字不漏清晰地傳到了眾人的耳中,眾人抖得如篩糠一般,膽子小的腿一軟就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鮮紅的唇從一側慢慢勾起,彷彿覺得看這些人瀕臨死境前的醜態很有趣一般,紅衣女子繼續欣賞了一下,終於耐心耗光了,道:「你們玩兒完了,可就該我了。」
話音剛落,臉上的妖冶被一抹陰狠代替,手腕翻轉間狠狠在空中一抓,剛剛逃跑的人像是被人自身後勒住脖頸,臉漲得通紅卻怎麼也掰不開脖頸上的束縛,再稍稍一扭,所有人就同時頭一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紅衣女子滿意的放了手,這些人才倒在地上。
緩緩歸於地面,紅衣女子一點兒也不想再多看這些人一眼,於她而言,這些人不過螻蟻,若不是為了照顧柳下朝煙的承受能力,她其實更想用指尖輕輕一劃,更輕鬆得解決掉他們的性命,不過那樣會有很多的斷臂殘肢,而且這一片土地都會滲滿血液。若是換作以往,她定會等這些人跑遠后再引爆他們,這樣既輕鬆又漂亮,還不用擔心肉泥和污濁的血液濺到她身上。
小心翼翼地扶起柳下朝煙,紅衣女子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被刀背敲過的地方鼓起一道道紅痕,甚至有些地方還綻開流出了血,本來柳下朝煙從小營養不良身子就弱,前些日子嬌養了一陣子好不容易長些肉,身子也嬌弱了些,被這些手上不知輕重的匪徒打下去,內臟都被震出事來。
紅衣女子眸中的心疼被恨意代替,一揮手,剛剛死去的屍體立刻四分五裂,再一揮手,黑壓壓一片烏鴉飛過,將屍體啄得不成樣子,大有不啄成白骨誓不罷休的氣勢,而遠處亮著綠眸的野狗正等著分食剩下的白骨。
輕輕撫上柳下朝煙身上的傷痕,傷痕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治好柳下朝煙身上的傷,紅衣女子將她安置在車廂內,然後對著馬車施了個法術,馬兒便自己跑起來。
一身紅裙漸漸褪下,妖冶的氣息迅速消失,柳下夕嵐變回了原本的樣貌,也躺倒在車內柳下朝煙的身邊。而剛剛的一切,對她們來說不過一場短暫的夢境,黑夜則會盡職的掩蓋這裡發生的事件。
等第二日二人醒來時,馬車正停在一棵古樹下,昨夜她們見到的村子早已駛過。柳下朝煙先醒過來,看了看還在身旁熟睡的柳下夕嵐,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小心地繞過柳下夕嵐,柳下朝煙掀開車簾,正看到一個帶著白色帷帽的青衣女子靠在樹榦上吃著野果。前兩天的小雨下過,這幾天陽光分外好,樹蔭下的女子吃得很是優雅,讓人覺得她吃得根本不是普通的果子。
女子聽到這邊的動靜,側頭看向柳下朝煙。柳下朝煙也不清楚情況,只是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女子對自己並無惡意,便開口問道:「這位姐姐,你知道我們的馬車為什麼會停在這裡嗎?」
其實趙芙也很鬱悶,那天寫好罪狀完成了一個棋子最後的任務后,她吃下了最後一頓飯,結果拿帕子擦過嘴角就暈了過去,醒來時議政王正妃焚身自盡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她去亂葬崗等了好久,當翻出屍體上那枚三角形銅錢時,她就明白是芝櫻替自己死了,她葬好芝櫻后拿著銅錢就往徯國奔,懷國是必經之地。她一直走的都是小路,路程短了許多,結果今天早上她剛從小路插出來,那裡又有樹叢遮掩,是個視覺死角,就撞上了這輛馬車,她自己摔下馬不說,馬也受了傷不能再載她,幸好這輛馬車也被逼停。本來她打算要了賠償再讓他們載自己一程,卻發現沒有車夫,掀開帘子,裡面二人竟是睡了。她仔細瞅著覺得這二人的五官甚是熟悉,卻實在沒看出來這兩人是誰,她貌似並不認識什麼雙胞胎姐妹,可還是好心地幫她們將馬車駕到這邊來,而她日夜兼程也累了,便就近休息了。其實她也挺奇怪的,雖說自己沒摔出什麼事來,可這一匹馬衝出來這馬車卻僅僅只是被逼停,也實在太不對勁了吧。最後她也只能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來解釋了。
「你們的馬車自己跑得挺好,我不幸撞上,馬匹受傷,希望二位能載我一程,到前面的鎮子就好。」趙芙三言兩語地解釋了一下。
雖然趙芙的解釋跟問題的聯繫不大,卻很好的解答了柳下朝煙的困惑。柳下朝煙點點頭,總覺得這聲音很是耳熟,便試探地問道:「芙兒……姐姐?」
趙芙一頓,轉頭仔細打量后不確定地說到:「你是……朝煙?」
柳下朝煙欣喜地點頭:「是啊,我是朝煙。芙兒姐姐你怎麼在這裡了?」
趙芙苦笑了一下:「幾個月不見,朝煙出落的我都認不出來了。」然後撿重點的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講了一下。
柳下朝煙聽后唏噓不已,趙芙也問道:「你呢?」
正巧這時柳下夕嵐醒了,爬出馬車后看到趙芙,便問:「姐姐,她是誰啊?」
柳下朝煙回頭笑著介紹:「這是芙兒姐姐,就是之前的正妃趙芙。」隨即看向趙芙:「芙兒姐姐,這是我妹妹柳下夕嵐。」
趙芙點頭:「就叫我芙兒姐姐吧,畢竟議政王正妃『趙芙』已經死了。」
柳下夕嵐聞言熱情地說道:「芙兒姐姐好。」
隨後與柳下朝煙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幾天的事講了清楚。
當趙芙得知三人同嫁一夫又都「死」了之後不禁感嘆:「我們三人真是有緣。」
柳下朝煙和柳下夕嵐不約而同地點頭。
趙芙想到早上的事,不由出言:「你們實在是太疏忽了,居然讓馬車自己跑。」
「不會吧,昨晚不知道怎麼就睡過去了,竟然沒停馬車嗎?」柳下朝煙微微驚訝。
柳下夕嵐不由撇嘴:「姐姐你太疏忽了,我早進去睡了,還以為你停了馬車呢。」
「算了,幸好沒事。」趙芙打斷道,「對了,你們姐妹這是要去哪裡?怎麼就你們兩個,多危險。」
「我們去懷國國都懷奕城找娘親。」柳下夕嵐想也沒想就答。
柳下朝煙點頭,道:「芙兒姐姐你一個人也很危險啊,你要去哪兒呢?」
「我打算去徯國,找到芝櫻的家人,報恩。剛好可以與你們順路到懷奕城。」
「那太好了。」柳下朝煙拍手。
「行了,快洗臉吃些東西吧,我們該趕路了,不然這一天可就過去了。」
「好!」柳下姐妹倆同時贊同道。
雨過天晴,迎著清澈的陽光,三人乘著馬車向遠方駛去。不管誰才是真正的凰女,在沐國的歷史上,都已不復存在。未來,註定的那個人,自會以她的方式,重新榮耀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