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耘手
電光火石之間,董照的胳膊彷彿離弦之箭,快速猛烈,突然爆發,腳掌在地上一踏,彷彿地裂天崩一樣。身子如弓張滿月,一觸即發,一往無前,將兵家慘烈氣勢走出了十成勁道,捨身成仁只為拳。
「好,好,你也是一位勇士!」關其格蘇榮腳底翻沙,兩腿在急速的前進之中突然立定,就向一個大柱子直接插入了地中,又彷彿大禹將定海神針投入水中,關格蘇其榮揮手重重的迎上了董照的拳頭。
他早年在大草原上練習摔跤,馬術,又從馬術中領悟了樁步的奧妙,一步站出,身子彷彿八面支撐,穩固非常。後來以樁腳功夫為基礎,他又向人學習吳氏太極拳,吳氏太極拳是滿族人吳全佑所創,跟腳中很多功夫和摔跤有相同之處,甚至基本功都是從摔跤中而來。
彷彿一個炸彈突然爆炸一樣,在眾人還沒有看清楚的時候。董照就被一下子甩出兩米,一側身繞步又直接向關格蘇其榮身後打去。
「哼!」關格蘇其榮竟然只是一聲悶哼,身子搖了一搖,就穩穩的立在地上:「好奇怪的漢人,你這麼小的個子,怎麼有這麼大力量!」
關格蘇其榮雖然學習了太極拳和華夏功夫,但是他依舊是堅持認為,力量越大的人,體重也就越大。董照剛才爆發血氣的一擊,力量幾乎比他的拳頭力量還大。也只有他明白,董照的倒飛是為了化解反噬而來的衝擊力量,並非真正被他打飛。而他的體重過大,兩腳已經陷入了大草原之中,如果要是飛出去,必定跌倒重傷。遠遠不能做到像董照一樣靈活化解。兩個人採取的動作,都是對他們最好的方式。
身上厚厚的衣服袖子炸開,幾乎所有人都能夠看到關其格蘇榮一身裸露的皮肉筋骨,常年練習排打功夫,又得了轉龍藏之中的秘制酥油藥酒擦抹身體,他的肉身皮膜,已經真正達到了金剛不壞的層次。體力耐力的爆發,哪裡會比董廣至誠之道下心力的爆發弱上半分!
「漢人,只要我擋得住,你的手上功夫是不能把我打傷的!這是轉龍藏的大師賜給我的金剛醍醐。只有在世金剛才有權使用!」關格蘇其榮自信得很,揮手帶出隆隆的巨響聲,轉身反手擋住董照的攻擊,還沒等他下一次攻擊達到董照身上,董照彷彿已經能夠看破他的意圖,一招擊打在他的最弱的攻擊點上,將他的攻擊破去。
「果然夠硬,你這身皮膜功夫,恐怕不下於滿洲庄親王了!」董照在破掉關格蘇其榮攻擊的時候,擺手如雷,狠狠的炸在關格蘇其榮的身上,對方一下子被董廣掀落在地,迅速爬起,竟無一絲受傷模樣。
「滿洲庄親王嗎?那傢伙是誰?哪裡的高手,說來讓我聽聽?難道功夫比我還高。」關格蘇其榮瞪大了眼睛,粗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回憶起當世高手,可是他腦海里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印象。
「哈哈,滿洲庄親王是清朝時候的人,郭雲深一記崩拳將他打倒,可是這人身上卻沒有受到一絲傷害,他被封為滿洲大力神!你的功夫不下於他了。」董照見關格蘇其榮一臉迷茫,開口笑道。
「大力神啊,這個稱號好,以後我就用這個稱號了!」關格蘇其榮聽到庄親王的封號,眼睛一亮,不由拍手大呼:「再來再來!剛才我狀態不好,咱們再試試!勇士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被人打倒兩次!」
這一次站起來,關格蘇其榮明顯變了一種風格。關格蘇其榮,兩腳如大犁翻地,腳尖不離地,另一個腳以腳掌為軸,下半身就如同車輪一般對著董照重重地撞了過來,董照身子正側應敵,拳頭如箭雨一般發放,關格蘇其榮的兩手一翻一運,這正是雲手的一種用法。
雲手是關格蘇其榮最擅長的手法,不管在研究摔跤,還是太極的時候,他都在這一招上下足了功夫。摔跤中對雲手的運用有兩種。
第一種是耘手,也稱為雲手。這個耘的意思原來是指用鋤頭在秘制的禾苗之中,繞苗根把草除掉,但是又不傷及嫁禾。所以人的兩個手臂在把著鋤頭的時候,都要使用圓力(拿著鋤頭對著地面畫圓挖)。在摔跤中,為了使對方的身體失去左右平衡,兩手一手輔助進攻(低手),一手進攻(上手)抓住對方身體適當的位置(把位)。猛然向對方身體側方一耘橫,趁對方身體不穩的時候,近身將對手摔倒。
沾衣十八跌之中,也有這種手法。雲手練熟之後,配合步法,就是它的變化,雲手揣。當對手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腕時,自己左手握住對方左腕,右手掙脫后迅速握住對方上臂或者左邊的袖子,進肩入腰揣,從而將對手放倒,這一式對於手法變化和進步要求很高。
關格蘇其榮早就是宗師級別的人物了,對這些招式的用法自然已經成為了本能,龐大的手掌,出手不帶起一絲風聲。彷彿沒有沾染一絲煙塵之氣,在瞬間把拽住董照的胳膊,一側一橫:「給我翻!」
可是誰曾想董照在樁功上的功夫,早就已經出神入化。沒有那麼巨大的體重,董照固然難以抗衡關格蘇其榮的巨力。可是他的步子就像白鶴一樣,身子彷彿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關格蘇其榮的勁力越大,他就越顯得飄渺。董照隨著關格蘇其榮的手掌而動,緊緊地黏住他。
在現有的各家太極拳勢中,雲手的風格是多樣的。但各家太極拳均稱雲手為「母式「。在太極拳的技術體系中,耘手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千招會不如一招精,武術招法很多,千變萬化,要想全部掌握實在是難上加難。大多武者除了要博學多聞,廣泛涉獵外,功夫到達了一定境界,都有最為精通的招數。這幾招應是自己的拿手。應當是別人不會的我會,別人會的我精。如是人人皆曉的招數,就要練到別人達不到的火侯,這才叫絕招。清朝郭雲深半步崩拳打天下。
近代摔跤名手寶三善使「潑腳」,這是摔跤中的俗招,人人都會,可是誰與寶三善摔,卻常常使不出自己的潑腳,而著了寶三善的潑腳。他這一招實在是練到了精、絕的地步。關格蘇其榮如今也到了這層次。
「哈哈!好,你能躲得過我這一式耘手,是第一個!」關格蘇其榮的雲手哪有那麼簡單,一聲朗笑,在草原上回蕩。整個人大步跨出五六米,貼身又是一時變化。兩手輕柔快而速,彷彿秘密疊疊的重雲。
在這種劇烈交鋒中,任何反應都比不上身手的速度,他們也不需要做任何反應。兩個人在拳法武學上的造化,全部達到了脫胎換骨,順手拈來的層次。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董廣自離家至今,從來有勝無敗,沒想到大草原上竟有這樣的高手,最艱難的一戰。
彷彿巨人舞動,又似詩人揮筆。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突然之間,大地猛然巨震。董照的搏龍象,同樣是他最為出色的功夫。一馬三箭,起如鋼銼,落如鉤竿。兩個人的招式在一瞬間碰撞。
兩人都生生倒飛出五六米距離:「停手吧,關其格蘇榮!這種較量已經足夠了,再打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不是我的本意!」
董照希望能進入武學的更高境界,但絕非以殺人為代價。他知道方法有千千萬萬種,現在已經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時代了。留著這些高手,日後一起探討,匯聚天下武學,總好過自己一個人苦苦琢磨。
「哈哈,痛快痛快,你可得在這好好獃幾天,我們好好說上幾天!我在草原上好久沒有碰見過對手了,哈哈哈!快給我們準備熱酒!」
關格蘇其榮大笑,不等董照說話,拉著董照胳膊,就往帳篷里去。
「關兄盛情,我老董心領了,一會吃完,還要麻煩關兄一件事情!」董照略一思索,也就隨著關格蘇其榮。游牧民族有他們特有的熱情。
「什麼事情,直說直說,別來著班子客套話!我關格蘇其榮沒把你當外人!」順手掰開一張大餅,塞到嘴裡,又喝了年輕人送來的熱酒,關格蘇其榮聽到董照的話,吐出一口酒氣,大大咧咧的說道。
「哈哈,好,那我也不客套,我妻子想要回家,一會酒足飯飽,還要麻煩關兄幫我們送到火車站,然後我給妻子買上回家的票!」
關格蘇其榮快走幾步,撿起了他扔在地上的氈帽,帶著頭上,然後對著董照揮了揮手:「好的,不麻煩不麻煩,別這麼小孩子氣態!」
然後關格蘇其榮扭過頭來,對著面前用著崇拜目光看著他們兩個的年輕蒙古孩子,說了幾句蒙古語,具體什麼意思董照也不清楚。一堆人就浩浩蕩蕩的收拾起來,準備最為盛大的歡迎。
一群年輕人對著董照高呼,董照也感覺到他們的善意,對著四周笑了笑,扭過頭來臉色絲毫不紅:「他們在說什麼啊,關兄!」
「他們在稱你為護法金剛,認為你和我一樣,都是金剛轉世呢!「關格蘇其榮爽朗的說道,草原上素來崇拜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