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王霸之辯
場間的一位官員聽完這位護衛的話語之後,輕輕一笑。
那位護衛強忍怒火,看了過來,雙眼寒聲的問道:「大魏朝確實一直不乏蓋代強者,不過近些年來還真不知道出了些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那位官員輕輕搖頭,很是淡然的回瞪了回去:「不知大魏鎮國侯府司馬師的名頭可曾聽聞?」
司馬師三字一出,當真是擲地有聲,而對於匈奴軍人來說更是一個噩夢。
那位護衛面色一紅,想要說什麼,卻是一口氣堵在胸口,那個人確實是讓人絕望的存在。
大廳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便是迅速被一道極為平淡的聲音打破,自然便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左賢王。
左賢王舉著額手中的酒杯,靜靜的看著那位官員,目光卻像是望向了遠處,落在了北疆如鯁在喉的軍營處,淡然回道:「司馬師確實蓋代人傑,不過兩軍陣前端坐的永遠不是最強的武者,而是最智的統帥。這位大人,如果方便不妨替我傳話給司馬師,我等著他戰場之上一決雌雄。」
左賢王微微抬頭,沒有夾雜一絲情緒,晃了晃酒杯,傲然說道:「我等著他早日成為一軍統帥。」
迎著那雙寧靜如湖,毫無波動的眸光,那位官員心頭一凜,他赫然忘了這位左賢王不單單是驚艷才絕武者,更是有著左賢王的尊貴身份。
司馬師雖然強大,但是在他眼中卻還不夠分量,因為以司馬師現在的軍中資歷,便是連和他扳手腕的資格都沒有。
場間許多人都聽懂了這個意味,他不但修為驚人,地位同樣尊崇,因為他是未來匈奴的草原霸主。
場間的眾人突然明白過來,自一開始,他就從未將外院諸子放在眼裡,能和他一同競技,本就是他們的榮耀。
在左賢王看來,這一次的內院名額本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不管你們大魏朝來多少學子,要做的就是當好一片片綠葉。
在眾人驚詫之間,左賢王放下酒樽,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今日既然諸位學子代表都來了,本王便是領略一下大魏士子風采。」
大魏朝士子之間很流行辯論,各方名士尤甚。那是學識觀點臨場反應等綜合能力極致體現。
坐而論道,其激烈精彩程度可不遜色武者之間的戰鬥,甚至驚心動魄猶有過之。
遙想春秋戰國時期,稷下學宮就是諸子百家互相交流辯論觀點的場所。
那時候的義利之辯;天人之辯;人性善惡之辯。
每一場論辯都讓人心神激蕩。
這是智慧和胸懷的較量。
辯論的題目便是由三皇子提出,謂之王霸之辯!
論辯一開始,眾人就感受到了左賢王的強大氣場。
鍾會乃是太傅幼子,自是對這種文人之間的較量極為的熟稔,甚至可以說在同輩之中從無敵手。
只是,看著左賢王,不知為何有一種仰視一頭翱翔於天際的雄鷹一般。
左賢王神情微微凝重,不是因為他對各位學子看重,只是因為他對這種辯論形式本身的尊重。
辯論沿襲之稷下學宮的傳統,代表著智慧之間的摩擦,雖為番邦,但心嚮往之。
這便是傳承千年稷下學宮的魅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左賢王自拋出論點開始,無數的言辭從他的雙唇之間流出。無數經典機巧的案例被他運用,當然,最為關鍵的是他從頭至尾編製的無懈可擊的邏輯。
從細微處起,層層遞進,直至汪洋大海,磅礴大氣,至高處,一瀉千里!
其中的內涵胸懷,他獨特的角度,統領全局格局,皆是讓場間的眾人震撼無語,當真稱得上振聾發聵,醍醐灌頂。
這這一場辯論之中,左賢王更是完全引用了漢族的經典,以致在儒家聖人的基礎上,提出新的觀點,犀利洞見,無可辯駁。
便是以場間對儒家文化研究最深的官員都是有些汗顏,這位左賢王在儒家經典之上是下了苦工的。
三皇子曹植亦是聽得連連點頭,雖然是敵對兩國,但是就學術而言,左賢王的這一番觀點,確實找不到任何錯漏之處,尤其是那嚴絲合縫的邏輯,讓他亦是不得不讚歎。
要不是礙於身份,便是他都有些技癢難耐,這真是一位辯難高手!
在左賢王的這番慷慨論述之下,鍾會剛開始還能夠稍稍反擊,但是很快便是敗下陣來。
左賢王的立意,他的遠見卓識,尤其是他露出來的屬於草原霸主的胸懷又豈是一個溫室花朵一般的鐘會能夠比擬。
終於,鍾會蒼白著臉,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這一屆的學子代表,毫無還手之力。
至於王陽,更為稚嫩。
蕭近,更是插不上一句話。
場間要數最清閑的也就門口的那四人。
畢竟是二世為人,蔡文昭對這種辯難並沒有多少的執著,而且對於鍾會幾人,所謂的學子代表也沒有多少的好感,辯難的勝負更加不在意。
或許唯一讓他有些敵意只是那位無論氣度還是地位都讓人嫉妒的驕狂番邦王爺本人。
究其原因也只是他對內院名額的覬覦以及他對蔡文姬的那些念想。
不過這些東西,他不需要在這宴會上爭鋒,更不需要放嘴炮,他自有自己捍衛的方式。
不過若是他不識趣的向自己伸手,那麼蔡文昭也不懼,最多一劍斷之!
所以,蔡文昭不再理會他們,只是和兩位同樣不感興趣的小侍女藏在最角落裡,吃著上好的酒菜,清閑的等著宴會的結束。
「故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
左賢王最後一句話語道出,似乎對這一場論辯做了蓋棺論定,他的話結束了,這一場碾壓性質的論辯同樣結束。
大廳之中極為沉寂,尤其是鍾會三子,臉色難看沉默不語的看著那位左賢王。
在他的強勢碾壓之下,他們已經不知道如何言語,王陽本就年歲還小,在左賢王的驚天壓力之下,額頭之上都是沁出了緻密的細汗。
他本是以禮學見長,但是左賢王的學識完全凌駕於他之上,而且對方那種上位者的天然氣勢,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震懾力,便是無理也讓人畏懼三分,更別說他思慮嚴謹,言辭鋒銳。
這般人物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且,他的言論皆是有儒家經典作註腳,以他們這些後進晚學,又哪裡有膽氣去挑戰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