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雞使奸計

  鳳月的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全是倒影，荒蕪川的一片混沌就在眼皮子底下。

  奈何鳳月的一雙雞翅膀被繩子勒著，再撲棱仍舊倒掛在荒蕪樹上，鬧騰半天也無濟於事。再者，她又是個旱雞，萬一掉下去可不是落湯雞而是死雞一隻。

  鳳月兩隻雞腿一伸，一雙雞翅攤開，呼呼大睡。

  「你是什麼人？」鳳月睡夢中，鏗鏘有力的聲音自身下傳，先進入眼帘的是一雙閃爍著銀光的靴子，銀靴上綉著斜斜兩桿竹，竹葉輪廓明朗，竹節層層向上，勁道有力，鐫刻精緻。順著小腿向上，是墨色錦袍，腰間約一指的寬度用玉與銀點綴裝飾，張月再抬頭，仍是看不清他的臉。

  「不，我不是人，我是一隻鳥。」脫口而出，鳳月用雞翅揉揉雞眼。

  「不，你不是鳥，你是一隻雞。」少年很實在地說。

  身穿墨底綉銀絲長袍的少年一揮夜鳴劍，鳳月落入荒蕪川，她本能地扒水，短腿撲騰撲騰，好一道水煮落湯雞。少年手指稍動，落湯雞又從荒蕪川里崩到川邊。他以為雞同鴨一樣會浮水，但可能鴨子天生會游泳，但是雞要學一學，真是個笨雞。

  說不清她是丑多一點還是狼狽多一點，兩隻粗短的小雞腿貝殼似的蜷縮著，烏黑髮亮的羽毛已經濕漉漉如同被潑了黑油漆。

  然而她一個激靈站起來，一雙黒翅抱成拳，目光誠懇：「感謝仙友救命之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少年忽然打斷：「不必。」

  「不行！三哥從小教育我，受恩必報，若是不報這救命之恩，我怕是命不久矣，因著我心裡總是覺得愧疚，那麼仙友救我也是白救。」鳳月抬頭仰視少年，像極了小女孩崇拜英雄的樣子，但是現在她如同水裡撈出來的黑煤炭，實在有煞風景。

  「救你還有後續麻煩，不若你再跳進去我不救你，最簡單。」少年站在枯萎的荒蕪樹下，輕描淡寫地說，無情無感彷彿他也長成了荒蕪樹。

  鳳月想著此刻她的臉應該是白色轉紅色，紅色轉青色，青色轉黑色，調色盤似的轉了一圈，其實她長毛兒的臉一直是黑色的，倒也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能屈能伸大鳥也，鳳月如是安慰自己。

  「不麻煩，給點水喝我就能活，平常我也能給你收拾房間打掃庭院，我還能給你做玩具解悶，我很有用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我送到你收到就是賺到。怎麼樣，免費黑雞來一隻？嗯？」鳳月著像展示物品似的急解釋自己的用處。

  少年居高臨下地輕笑一聲，充滿諷刺，鳳月瞧自己剛到少年膝蓋的身量，什麼端茶送水的都是誆人的屁話，泄氣：「好吧，就算沒什麼用，你現在養著我過兩年我長肥了長胖了，你可以拿我做肥美的烤雞吃。」鳳月嘴巴憋屈，眼淚汪汪，小雞翅拉一拉少年的錦袍。

  鳳月嘰嘰喳喳聒噪了兩個時辰，那少年顯然是不耐煩了，丟下一句「隨你。」

  鳳月兩眼微愣，隨即撲棱起她的一雙黑羽翅膀，雞毛漫天飛舞，「我會好好為你準備雞肉大餐的，香噴噴！」又喊：「你叫什麼？」

  「祐樘。」他轉身而去。

  鳳月走到荒蕪川岸邊，掬一捧川水視若珍寶地抿一口，「荒蕪川水！阿娘有救了，嘻嘻嘻。」奸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