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其名為父
剛剛聽到李秋顏說父親未死時,夜明玉一片冰涼的心便騰地暖了起來,但也僅僅是一瞬。她只是性子天真,又不是傻,在家族的耳濡目染反而讓她眼界開闊,像這種情況下,李秋顏說的話十有**是說謊來安慰她的。但隨著對方後半句話一出口,她的胸口猛地一痛——那是瞬間恍然大悟之後的錐心之痛。
看到夜明玉瞪大了雙眼,李秋顏還以為她不信,索性拽著她向後方跑去,還接著說道:「聖杯lancer就是寶兒!就是昨天救下我們的那個servant!項寶兒就是項羽啊!」
剎那之間,從昨天上午開始被「寶兒」救下開始,與聖杯lancer相處的一幕幕鏡頭走馬燈似的在夜明玉眼前飛過。每一次關鍵時刻的援手,原來都並非偶然,那個徒手攔下方天畫戟的身影、那個一眼嚇退貂蟬的身影、那個隻身手撕寒冰陣的身影、那個俊美而健碩的身影、那個身披黑甲的沉默身影那一個個身影就這樣重合在一起,在夜明玉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個真實的人形。
而在那雄壯身影的背後,她看見了她的父親。那個兩鬢花白,卻總是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人朝著她笑了笑,笑容中似有兩分羞赧、三分歉意,卻還有五分的傲然風骨。那個總是不和家人一起吃飯的男人,那個總是為自己安排好一切的男人,那個總是沉默的遙望著自己的男人
那個一直愛著自己,卻從不願讓自己知道的男人。
父親啊
從小到大,父親似乎從未欺騙過自己,甚至都沒有事情瞞過自己,除了一些「驚喜」,比如給自己請來著名音樂人當老師啦、偷偷地給自己租來演唱會的場地啦、在大學里給自己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啦即使是這些事,他也會事先跟自己透個風,生怕惹自己不高興。只有這一次,這一次關係到整個家族命運的事,關係到他自己生死的事,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是啊,自己一直是討厭魔術的。雖然在學校里像是個乖乖女,是男女通殺的可愛偶像,但其實卻是個讓家族失望透頂的、不合格的繼承人。但父親卻並不因此討厭自己,反而由著自己去鬧,家族裡一切反對的聲音都被他壓了下去,只是自己卻從不以為意。
就在幾分鐘之前,夜明玉以為自己就這樣突然地失去了他,然而當她知道父親很可能還活著時,卻忍不住地感到害怕。她沒有任性地責怪父親為什麼瞞著她,在知道了他可能是聖杯lancer的master時,她就大概猜到了家族的計劃,或者說,是家主的計劃。
以夜明玉作為明面上的幌子,故意暴露出夜家人心渙散、人丁不旺、實力下滑等等弱勢,讓別有用心之人壯起膽子群起而攻,實則由家主召喚出強大的servant,再由家族成員以及歸附的小家族應聲而動,將所有心懷不軌的鼠輩一網打盡。作為對家族的「衰落」感到不解的人,夜明玉瞬間想明白這些不算奇怪。
她為這個大膽的計劃而感到興奮,就像她第一次踏上演唱會的舞台一樣。但她還是感到害怕和擔憂,因為這個計劃是如此的冒險,雖然父親現在可能還活著,但卻無法保證不會有其他勢力插手進來,比如那個安德烈的同夥。作為外國人,安德烈一夥根本沒有必要和強大的夜家正面衝突,除非他們是在幫其他人,可能是為了結盟的條件,也可能是被對方脅迫,總之,這都說明他們的背後有著一個可怕的策劃者。
她無法確認策劃者的最終目的,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擔憂。父親將聖杯lancer派了出去,他自己要靠什麼防身?聖杯lancer在那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這裡,明眼人多分析一下便能猜出他和夜家關係密切。父親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這麼做,固然有自己遇險的原因在,但恐怕也是因為家族的計劃將在今夜收網了。
而如果對方的目的真的是要徹底摧毀夜家,那麼即便父親現在還活著,也早晚會受到敵人的襲擊。一想到這,夜明玉的呼吸就變得更加急促,她掙脫了李秋顏的手,快步朝著老宅跑去。李秋顏也吃了一驚,急忙讓哪吒追了上去,暫時保護夜明玉的安全。
李秋顏看了一眼死裡逃生的安德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去管他。雖然夜家家主的身份剛才被他聽了去,但今夜一過,有心人總能找到蛛絲馬跡判斷出這一點,自己只是勝在情報優勢,所以才能搶先分析出來,而到明天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雖然安德烈目前的狀態可以說糟糕透頂,但他還可以用念話通知寶劍lannetcer到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所以不如暫且不管他,先幫夜明玉把家事處理好再說。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也不會主動糾纏過來。
夜色中,夜明玉和李秋顏一前一後,朝著殘破不堪的夜家別墅跑去。而此時,別墅之內的情況與之前相比,又出現了新的變化。真正的夜家家主此時正跌坐於地,鮮血在西裝上蔓延開來,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上滴落,他也全然不顧,只是神情狠地盯著面前的走廊。明明除了房屋的殘骸外一無所有,他卻看得無比認真,彷彿有一場驚天之戰正在展開。
此刻的二樓走廊比之前還要凄慘,大片的牆壁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黑洞,就像是真正一無所有的虛空,甚至將人的視線也吞噬殆盡,一丁點兒光明也不肯透露出來。這些黑洞就像是被莫名的巨大怪獸吞噬過的空間殘骸,在這殘破的別墅中顯得格外詭異而可怖,但親眼目睹了它們形成的夜家家主卻並不拿它們當回事,他在意的,是造就它們的那兩個人。
忽然虛空一陣波動,一個人影渾身浴血,從一無所有的空氣中顯出身形,跌落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