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劫後餘生 (第一更!)
天空被一片血色籠罩,目之所及儘是刺眼的暗紅。
漆黑的群鴉如死神的信使一般準時,它們在這饗宴般的地獄里自由的享用著死者最後的價值。
忽然有什麼從屍體中掙扎而出,驚起一片鴉群。
就在他將要從屍山中走出時,黑色的烈焰從他胸中迸發而出,如同命運充滿惡意的嘲諷。
那人在蠕動的黑炎中不斷掙扎,跳著徒勞的舞蹈,他的慘叫聲成為了這死寂世界中唯一的背景音。
猛地,那燃燒中的人轉過了頭。
那正是自己的臉。
嬴大槳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光亮,沒有血色的天空,沒有成堆的屍山,也沒有貪婪的群鴉。
只有那些白袍老者在高聲歡呼:「成功了!萬能的許願機終於誕生了!」
萬能的許願雞?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他的意識終於回到了正常人的世界。
活著真好。
自己沒死簡直是個奇迹。先是落入了謀划已久的魔術組織的陷阱,然後被暴打一頓還綁上了十字架,最後在一群白衣精神病老頭的叨逼叨之中被詭異的綠色光芒吞沒。這怎麼看都是無辜的大好青年被邪神信徒獻祭的慘劇吧!
好吧,也許自己並不算無辜,但大好青年……好吧,這個也不行,最多只剩四年半可活真心算不上大好。不過眼下自己還活著的事實確實讓他心情格外激動,不能自已。
但很顯然這樣的好時候恐怕也不會長久了,因為嬴大槳很快就發現,自己依然沒有擺脫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境遇,而周圍的那些白衣老頭也和自己一樣平安無事。雖然他們此時正在歡呼,但自己還活著這一點絕對會讓他們覺得礙眼。
不過現在暫時還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並且自己不知昏睡了多久,精力和魔力竟然充沛的難以想象,嘴裡那礙事的布團也消失不見,這樣的話倒是可以使用秘術馬上開溜。想到這裡,嬴大槳本能的用魔力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發現那晶瑩無暇的和氏璧依然靜靜地躺在自己體內。
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折騰了一整天,還差點把命搭上,合著都白忙活了,嬴大槳也是頗為無奈。剛剛還在為要丟掉小命而恐慌,這會兒又開始得寸進尺了,人嘛,真是貪婪的生物。眼下的情況,自己已經把這些詭術沙龍的魔術師給得罪了,就算他們是用自己體內的和氏璧達成了目標,但恐怕也不會再按照約定付給自己報酬,吃喝不愁的生活肯定是沒指望了。
而且把和氏璧從體內移除的想法也沒能實現,也就沒法證實家傳的詛咒是否和這塊玉有關。一想到家族的詛咒,嬴大槳就不由得想起剛才那個一片死寂的夢境。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自己難道只能眼睜睜的等著,像爺爺和父親他們一樣凄慘的死去?
嬴大槳的心中沒有絕望,沒有瘋狂,只有決不向命運屈從的堅定意志在吶喊:我要活下去!
他的手背上,一道紅光亮起。
手背上傳來的痛楚打斷了嬴大槳的思緒,他艱難的扭過頭,看見手背上竟然憑空出現了鮮紅的傷痕,但這傷痕實在是太有藝術性,以至於看起來更像是紋身。
那是由三個圖案組合在一起的形狀:一個布滿紋路的菱位於正中,它較短的下部被一道圓潤近乎完整的弧形包裹著,就像是被一個人被溫柔的內心世界所接納;而在菱形和弧形之外,一圈混亂複雜好似猙獰魔怪的花紋將它們環繞,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缺口。整個圖案透著一股深沉詭異的氣息。
這什麼鬼?自己不會被什麼邪神附身了吧?嬴大槳正在詫異,他的周圍卻已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在嬴大槳身後,大廳地面刻畫著的地球中軸魔術陣之上,一團黑霧悄然升起,它如同活物一樣,對陌生的環境保持著謹慎警惕的態度,但在轉瞬即逝的觀察期過後,更多的黑霧從魔術陣中迎頭趕上,它們糾結在一起,向著周圍的空氣發動了襲擊。在瘋狂地扭曲和吞噬空氣之後,黑霧濃郁的幾乎要滴出水來,隱約可見其中有無數張痛苦的面孔在咆哮。
忽然之間,就像是被一聲大喝震開一般,黑霧瞬間四分五裂,擴展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一個人的空間,接著,一個身著玄色古裝的男子出現在黑霧中間。與其說是被黑霧包圍,倒不如說是被黑霧拱衛其中,猶如眾星捧月,臣子奉君。
白衣老者中的一人首先發現了這一切,他驚恐地看向嬴大槳的身後,這種恐慌也迅速的傳染給了他的同伴。他們一起看著那被駕馭著詭異黑霧的男子,雖然沒有驚呼出聲,但那難以置信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們。
這不尋常的氣氛終於引起了嬴大槳的注意。
啊,這場面,真是太熟悉了,各種恐怖電影里經常放啊。恐怕真的有邪神被召喚出來了,而自己就是那個即將成為第一個犧牲品卻還在作死的倒霉蛋。和氏璧啊和氏璧,你可害死老子了。嬴大槳自嘲的腹誹著。
然而他並沒等到邪神的攻擊,反倒是一股惡寒襲上了他的后心,那彷彿來自人心深處最黑暗齷齪的惡念,讓他腦海中一下子充滿了各種邪惡和褻瀆的鏡頭,而當嬴大槳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隨即,一聲慘叫卻將他的注意力瞬間拉到了另一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衣老者中的一人身上,不知何時沾染了一團黑霧般的存在,那黑霧竟像是有生命的一樣,彷彿張開血盆大口般將老者的一隻手臂「吞」了進去,緊接著就是血肉撕裂和骨骼崩斷的聲音伴隨著慘叫一同迸發。就在眾人驚恐的遠離那不幸的老者時,黑霧又如火焰般猛然擴大了,那被撕裂的血肉好像養分一樣被它吸收,使它更快地向老者身上蔓延,宛然是一頭貪食暴虐的漆黑惡獸。
嬴大槳的胸中彷彿有什麼就要噴薄而出。這樣兇殘的手段,可想而知自己身後的是什麼樣的怪物了,然而就算被殺,自己也絕不會在這樣的兇徒面前痛哭甚至哀嚎,即使那痛苦是何等的深入骨髓。
他看著那貪食的黑霧,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厭惡。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竟感覺那黑霧在「看」自己。緊接著,一種莫名的聯繫在他和黑霧之間產生,就像是一個下肢癱瘓的病人在看著自己的腿,不能使喚卻不得不承認它是自己的一部分。而那黑霧就好像讀懂了他的憎惡一樣,竟迅速的收斂了自己的形態,由一團兇殘的黑色怪物變成了一支黑色的梭子。
嬴大槳看到,白衣的老者和黑衣的保鏢們再次不約而同的望向自己的身後,卻像看到了什麼更加恐怖的東西般,嚇得他們的動作硬生生的停滯了一瞬。
然後是亂箭齊發。
數十枚黑色霧氣凝成的梭鏢從自己身後的存在處激射而出,毫不費力的一一洞穿了白衣和黑衣們的腦殼,在第一時間幾乎沒有額外痛苦的結束了他們的生命,而不是像之前那兇惡的形態一樣讓他們飽受恐懼的折磨。
一聲冷笑如同幻覺般迴響在嬴大槳的耳邊。
嬴大槳所在的十字架的根部被一團黑霧包圍,之後被迅速拔起,將嬴大槳轉到了相反的方向。
然後,嬴大槳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是一個高居於半空中的身影,即使是狀似懶散的靠坐在漆黑的王座上,也依然彷彿君臨天下。
他身子歪向右側,右臂以肘撐著扶手以拳頂著臉頰。稍帶波浪的長發漫過手背搭在肩頭,與黑色的長袍融為一體,長袍上以燦爛的金線綉著巨大的玄鳥。身下的王座竟是由沸騰般的黑霧勾勒而成,那黑霧張牙舞爪,在他周身上下翻滾,卻不能讓王者皺一絲眉頭。
不,那不是簡單的王者,而是什麼更為冷酷而沉重的存在。
眯縫著的眼中迸出一絲精芒,籠罩在黑霧中的王者開口了。
「偽善……汝就是朕的龜孫……不對,是那個什麼,什麼媽斯特嗎!」
你丫……嬴大槳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