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01新住戶

  夜晚，一陣微風襲來，清爽的氣息稍稍減緩了空氣中的燥熱，讓人感到一絲涼意。已過凌晨十二點，路旁乘涼的人漸漸稀少，昏暗路燈照亮的一小塊地方好像成了昆蟲樂園，數不清的飛蟲或莽撞、或秩序、或緩慢、或急速的繞著光圈飛行。而路燈照不到的黑暗中，存在什麼，發生什麼，都只能任憑自己想象。


  一對夜歸情侶相擁從黑暗中走來，親密地走進一幢公寓樓中，這是一幢老式6層公寓樓，一層三戶，沒有電梯，樓道中的聲控燈不知是否因為電線年長老化，昏暗的燈光經常閃爍，有時甚至根本不亮。情侶相互依偎的爬著樓梯，當他們經過4層401公寓時，男人輕拽了女人一下，低聲說：「這401室1年前死了一女人，據說是被他未婚夫所殺，到現在都沒抓到兇手，從那以後，經常傳這401室鬧鬼，一年時間已經更換了3個租戶，現在已經成為鬼宅，沒人敢租了……」還不等男人說完，女人就緊緊縮在男人懷裡，抓著男人衣服，緊皺眉頭急促的說：「快別說了，我不想聽，我害怕！」只見男人嘴角一挑，低頭附在女人耳邊輕聲說：「說不定那鬼現在就站在我們身後！」女人被男人陰森的語氣嚇到了，又害怕又生氣的說道「你再嚇唬我，我就回家！真討厭！」說罷，女人狠狠掐了一下男人的腰，男人「呵呵」的笑著躲閃，一閃之間，女人忽然臉色發白，瞪大眼睛猛然指向男人身後，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尖叫「啊！！！！！鬼！！！！！」！男人瞬間回身向後看去，只見一個身材傴僂、骨瘦如柴的矮小老太緊站在他身後，枯樹皮一樣的臉上滿布陰沉，一雙吊白眼死死地盯著他們。男人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老太嚇壞了，轉身就想往後跑，一急之下忘記了身後的女友，倆人「咣」的一下撞在一起，雙雙摔在了地上，此時，老太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嘴中殘缺無幾的黃色牙齒，用一種嘶啞晦澀的嗓音說道：「小夥子，談情說愛別擋在別人門口，這出門倒垃圾都不知道要不要打擾你們，快起來吧，地上涼。」說罷，拎著垃圾袋輕輕關上402的房門，慢吞吞的下樓了。男人驚魂未定，愣愣的看著老太下樓的背影，一動不動，女人一腳踹向男人後背，大聲喊道：「摔死我了，就你這小膽，還講鬼故事呢！」說罷，起身頭也不回的下樓離開了，男人這才緩過勁來，「哎，你聽我說！」邊說邊匆匆起身，追了過去。


  樓道頓時恢復了安靜，只留下電燈時不時冒出的「嗡嗡」電流聲，突然「啪」一下，燈滅了，樓道瞬間陷入了一片漆黑。「唉……」忽然，一道若隱若現的嘆息聲打破了這一片寧靜，但再仔細一聽，又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聲音。


  半個月後，一向靜悄悄的四層，忽然熱鬧起來，從來門窗緊閉的401室，更是大門敞開，來來往往的工人抬著電視、桌椅等傢具，不斷進出401室，「桌子放歪了，再往左邊一點，對對，再來點兒，還差1厘米，可以了」「書櫃再往右一點，距離沙發半米就行……」「哎，朋友，我覺得還是把貴妃椅放在沙發右邊好點，你覺得呢？麻煩幫我再換一下吧，謝謝啦！」搬家公司工頭擰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拿著盒尺，上躥下跳指揮搬家的男人，腦袋瞬間大了起來，本以為是一個簡單的生意，結果從到達這個僱主家開始，工頭就知道麻煩上身了，東西運到樓下已經兩個小時了，現在才搬上來5樣東西，每件東西搬上來以後，都必須按照這傢伙規定的精確尺寸進行擺放，這也就算了，這傢伙居然還有選擇障礙症，明明按照要求已經擺放好了傢具，就因為他的「也許」「不確定」還要不斷變換位置，一個書櫃換了3次位置，電視櫃換了2次位置，沙發到現在還沒有確定最終位置，要不是僱主之前答應增加10%的額外小費，工頭真想把剩下的傢具扔下車，然後離開這個煩人的傢伙，越遠越好！當然，這也只是想想，使勁壓抑了心中的煩躁，工頭繼續安排工人進行下面的工作，現在他只想趕緊做完趕緊離開！

  「先生，東西已經都放好，請您簽一下單子，結下費用」工頭使勁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看向面前這個穿戴整潔、長相白凈、面容姣好卻一臉麻煩的男人，決定深深記住他的樣子，回去就把他放入公司黑名單中，再也不接他的活兒。一結完帳，工頭就帶著工人頭也不回地火速離開了。整個房間瞬間就剩下了這位401室新住戶——實習警員方焱同志。


  方焱原名常槐林，生長在北方一個小山村中，父母本是老實庄稼人，但父親在母親懷孕7個月，一次外出買肥料的途中不幸發生車禍，司機肇事逃逸，母親當時正在槐樹林中用桿鉤摘槐花，準備午飯時做槐花餅，得知消息后當時就暈倒在地上，村民忙將母親扶起卻發現母親身下隱見血漬，便急忙將母親送到鎮醫院中，經過醫生搶救，母親已無大礙，但孩子卻因早產，落下體弱多病的毛病。母親希望孩子茁壯成長，當看到屋旁那一片槐樹林后，就給孩子取名常槐林，希望他能像槐樹一樣茁壯、康健！

  常槐林2歲時，母親經人介紹，帶他改嫁到了鎮里一個方姓屠戶家。屠戶雖然人很糙，但心不壞，對孩子和母親都實心實意的好，日子也算過得安穩，但在槐林四歲，一次跟小朋友一起玩耍時，一個小朋友淘氣，帶著動物面具邊喊邊從角落突然蹦出來嚇唬槐林，一下把孩子嚇到了，當時就大哭起來，晚上回家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睡覺時還好，但一醒來就大哭，要不就愣神一動不動，一連幾天吃藥、打針都試過了，還是沒用，眼看孩子再這麼燒下去肯定沒救了，槐林母親哭的死去活來，全家人都焦急不安，這時屠戶的姑姑忽然說「會不會孩子的魂兒給嚇沒了，不如找個大仙兒給招招魂兒吧」，這句話一出，大家好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開始跟親戚朋友四處詢問，人到無路可走時，神靈寄託總會給大家一種希望，雖然這種希望非常渺茫，但再不真實也會讓無路之人抱住不放。終於，在多方打聽下，闖禍孩子的母親正好認識這樣一個可以幫人「招魂」的「大仙兒」，這人住在十裡外的山村中，原是村中非常有名的「大仙兒」，但後來趕上破四舊，被鎮里一群學生用皮帶抽著拉倒街上遊行，著實受了不少罪，後來再也不敢給別人算命、招魂，現在也只是有時為親戚朋友的小孩兒根據生辰八字擬個名字為活，闖禍孩子的母親是她遠房親戚的表侄女，雖然關係扯得比較遠，但孩子的名字，也是通過她取的，還算面熟，能說上一些話。家裡不敢耽誤，立即開著三輪車，拉著常槐林和闖禍孩子的母親去往「大仙兒」家。


  「大仙兒」在得知來人的目的時，毫不含糊，立即要關門轟人，嘴裡還不斷念叨著「這是要害我啊，這是要害我啊！」在門即將關上的一刻，槐林的母親一下抱著孩子跪在了「大仙兒」門前，哭著求「大仙兒」救孩子一命，並連連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闖禍孩子的母親也趕緊拉住「大仙兒」的手，不斷勸說著，說破四舊時代已經過去了，說這孩子怎麼命苦，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了好多，終於「大仙兒」心軟了，把他們讓到了屋中，看了看孩子情況后就開始準備「招魂兒」的物品。在準備途中，「大仙兒」詢問槐林母親孩子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在得知信息后，「大仙兒」嘆了口氣說道「你家娃八字太陰，名字中還夾帶一個『槐』字，本來一個字還好，但『槐』字後面是林，『槐』本屬陰，『槐林』兩字更讓陰氣過盛命性加陰，很容易沾染上不幹凈的東西，而且你家又常年屠殺牲畜，宅子周圍陰氣很重，常年下去娃兒就會惡疾纏身，夭折也說不準啊。回去趕緊改個名字吧，要陽氣重的，抑制一下周身陰氣。」母親一聽，急忙懇求「大仙兒」賜名，「大仙兒」算了一下說「改成『焱』字吧，陽火抑陰，可能會對命性有所緩解」，母親聽完急忙感謝，這時「招魂兒」物品已準備齊全，「大仙兒」將槐林母親等不相干之人請到門外，然後脫下了槐林的外衣，站在大門口拿著衣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擺動，同時嘴中不停念叨著什麼，忽然「大仙兒」就像抽風一樣全身抽搐，大喊一聲之後，迅速跑回屋裡將外衣覆蓋在了槐林身上，整個時長不超過5分鐘，「招魂兒」儀式就完成了。槐林母親半信半疑的問道「大仙兒，這..這就完了？」，「大仙兒」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說道「不信我為啥還求我給你家娃『招魂兒』」，槐林母親自知說錯話了，趕緊上前賠不是，屠戶也趕緊走上來，將準備好的「供錢」塞到了「大仙兒」的手中，「大仙兒」攥了攥手中的錢，看了屠戶一眼說道「好了，魂兒招回來了，趕緊帶孩子回家休息吧，最近幾天盡量晚上不要帶著孩子出門，還有，名字儘快改一下吧。」屠戶連忙點頭稱是，然後帶著一家人離開了「大仙兒」家。


  本來這次「招魂兒」大家本著試試的心態，但沒想到回家第二天，不知是之前吃的葯產生藥效了，還是「大仙兒」真的「招魂兒」成功了，孩子的高燒居然有了降低的跡象，給槐林母親高興壞了，也就對「大仙兒」的話更為信任，趕緊帶著孩子去改名，同時也將孩子的姓改為屠戶的方姓，自此常槐林徹底改名為方焱，自方焱姓隨屠戶后，屠戶對母子倆更好了，徹底將方焱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照顧，在生活各方面也更加細心。隨著年齡的增長，方焱的身體逐漸健壯起來，並在高中畢業后，順利考進了夢寐以求的公安大學。


  在上學期間方焱各項成績均非常優秀並展現出了高於常人的分析能力，畢業后順利考到公務員，進入d城公安局刑偵總隊成為了一名實習警員。因之前的房東要求漲房租，本來月薪不多的方焱被迫重新尋覓住所，焦頭爛額時意外從中介處看到這個地段上佳，房況良好且房租低廉的住所，更讓人驚喜的是中介費還打了5折，這簡直是為他雪中送炭啊，於是他毫不猶豫的租下了這套房子，當他簽完合同，看到中介人員那如釋重負的表情后，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個性價比超高的房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