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相見已不語
離恨天四人境地慘烈，四周一路糾纏追殺來的仙毒門弟子驚魂未定，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又漸漸圍上去。
遠處，黃昏古夕掀眉道：「記得以前你可差點死於人手，可是費了我與白衣好一陣功夫，現在該可謂是風水輪流轉。」
「欲報一劍之仇，如何？」
「自然不必。」冷幽平靜立於原地，無動於衷。
記得紫舞也曾問過此問題，是否要報仇，只是冷幽似乎從未想過，與怯弱無關。
「為何？」黃昏古夕好奇道。
面對黃昏古夕疑問，冷幽淡道：「欠了山上師姐一個人情。」
冷幽心底無波，對於差點一劍殺了自己的水雲紗更沒什麼痛恨之心，如冷幽所說，何清兒既與幾人關係親密，他不會行滅殺水雲紗之事讓何清兒難過，而這也正是何清兒從來相信他的原因，甚至連入魔、連離恨天韓長老死於冷幽之手都未有半分不信任。
黃昏古夕輕笑：「要知道那玉屏宮女弟子和丁正兩人數年來誅魔無數，可是萬萬不會放過任何魔道之人，你放了他等，有一天說不得又得倒在人劍下。」
冷幽對此怡怡淡然道：「法門慈悲法祖尚有怒目，更何況我等，自是有底線。」
黃昏古夕呵呵笑著，皮笑肉不笑，看起來著實詭異，恐怕也只有冷幽才能知道其暗自想些什麼。
兩人觀望中，離恨天四人靈氣散得極快，實力大損，咬牙與十來位仙毒門弟子直接刀劍交擊硬碰硬苦戰在一處。
一番苦戰，在費力誅殺了七八人後，四人中鍾堃率先胸口正中一掌，身軀重重拋飛，當即噴出一口黑色毒血，跌倒在地上徹底失去戰力。
四人之中，其餘三人苦苦咬牙揮劍。
「嗤！」
隨著一聲輕響，最後一人死於水雲紗手中。
周圍一地屍體，三人半跪在地上，梁丘明、丁正費力喘著氣，獨自一旁的水雲紗眼前發黑，薄唇顫抖微微張開，止不住流出一縷殷紅鮮血。
鮮血滴落，染紅了白色裙衫。
鍾堃從地上搖搖晃晃爬起來，有氣無力，丁正臉色冷峻，額頭莫名冒汗。
梁丘明苦笑：「若非大意之下中了毒散，我等不見得不能突圍出澤……」
下意識眼瞥之下，梁丘明驟然大驚：「水師妹你沒事罷！」
丁正亦臉色微變，沉聲道：「水師妹傷勢如何？」
水雲紗臉色慘白，閉著眼睛只是略搖了搖頭不作回答，幾人心知肚明，一路突圍已是不易，而滅殺那個最為卑鄙難纏的毒使更是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周圍喊殺聲越來越嘈雜，空氣又夾雜著絲絲渾濁毒瘴，難受異常。
水雲紗睜了睜眼睛，費力道：「走吧。」
三人沉重點頭。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總要想辦法出沼澤。
可當四人支撐著身子看向四方時，立即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從頭冰涼到腳。
四野慘烈死戰不知何時已波及過來，喊殺震天，魔道巨擘兩方精英到處都是，靈氣狂涌，鮮血飛濺，綠色植被紛紛炸裂。
任何一道劍芒、任何一抹毒粉眾人都挺不住。
沼澤冷風吹刮，寒透人心。
幾人衣衫獵獵，鍾堃、丁正兩人神情沉重，水雲紗玉臉蒼白寂靜，梁丘明只是唏噓，恍惚之間彷彿時光停滯，四野也已歸於死寂。
身後又有一小群仙毒門弟子憤怒追殺來，四人還未露出絕望神情，便只見一道光芒於人群中飄忽穿梭，十五六位毒門弟子驚叫著抵擋，不一會兒盡數中劍倒地。
冷幽從暗中現身。
出手凌厲，離恨天四人震動轉頭，見得一身黑衣的冷幽。
所來之人熟悉又很陌生，水雲紗目光略微怔了一下再無波動，其餘三人神情各異，或是吃驚或是沉重。
冷幽帶著搖光出現，通神境的恐怖氣息悄然滾滾而出，覆蓋了周圍十數丈天地，威壓逼人，附近巨擘兩方精英駭然，無人敢接近。
正魔不兩立。
水雲紗玉臉慘白，雖然境地慘烈甚至被逼到死亡絕境，一對眸子仍如原來一般幽靜，沒有半分畏怕或恐懼。
冷幽認真看著水雲紗。
多少年了，已多少年未見到她。
恬淡驚艷，出塵脫俗，幽靜玉臉美得驚心，如廣寒仙子帶著一絲清冷意，令人心生愛慕又不敢接近，清淡的衣裙沾著泥漬血漬，依舊不能掩蓋其纖塵不染的潔凈。
昨日之人，已比過去更加漂亮更加令人著迷。
時光漫漫，斬斷你我，一切不變，終究已變。
如水雲紗所說，破鏡難以重圓，兩人早已做出選擇，一旦選擇便不會做什麼無意義的回頭。
「邪魔，本該誅。」水雲紗虛弱輕道。
水雲紗開口誅魔，分明不含多少誅魔之意，只是平淡隨口說的一句話。
冷幽搖搖頭，淡淡道：「殺不了我。」
冷幽收回目光。
若是在從前，在很久以前，冷幽會穩穩將她扶起來，只是如今冷幽神情淡然，從水雲紗身旁走過，沒有停留。
目光隨意掃了其餘三人一眼，停在梁丘明身上。
梁丘明飄逸出塵的身姿甚是狼狽，唯有苦笑，目光分明一抹唏噓。
畢竟曾有古漠患難交集。
冷幽沒甚麼感慨，不必與幾人說話，也沒興趣說什麼，淡然越過四人，立於混戰的兩方巨擘精英眼前。
兩方巨擘相互廝殺慘烈，無人敢接近過來，又一批追殺來的仙毒門精英感受到通神境氣息，不由臉色駭然，「都山邪魔！」，眾精英惶恐倉促後退，消失於廝殺人潮中。
身後，丁正寒聲道：「我等何須邪魔來救？縱是死，也不願玷污了師門名聲。」
冷幽平淡道：「我救你等自是看在曲水宮師姐情面上，若師姐知道我路過而見死不救，她自是難免難過。」
人總有堅持的東西，可以說是迂腐，但不得不說這本就是人之骨氣，冷幽不氣怒，更不會自詡看穿世間一切、認為這位曾經的同宮大師兄迂腐執著。
身後窸窸窣窣，丁正拖著疲憊的身軀提劍向冷幽刺來。
臉色沉著，目光堅定，竟已是抱了必死決心！
冷幽臉色不變，轉身右手一揮，毫不留情將丁正打飛三丈。
丁正重重摔在荒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可目光依然清明，臉色也仍然凝重，低沉道：「邪魔，當誅。」
只是其眼皮沉重，抵不住昏迷過去。
「丁師兄！」鍾堃凜然驚喝。
丁正受創，還不至於重創死去。
水雲紗玉臉安靜不變，安靜只若一朵蒼白幽蓮，梁丘明唯有苦笑，慢騰騰拿出一粒綠色丹藥緩和道：「鍾師兄，這是一粒辟毒丹，多少有些作用。」
鍾堃一陣頭暈目眩，喉嚨發癢，又吐出一口綠腥毒血，渾渾噩噩中伸手費力接過丹藥服下。
沼澤濕冷，涼風獵獵吹刮。
許久許久。
浩大激斗逐漸向沼澤深處移去，兩方人手漸漸消失於深處參天古木林中，冷幽動身，身軀悄然變得模糊，化作一道鬼魅向著沼澤深處飄忽掠去，留下離恨天四人。
戰後的沼澤一片狼藉，半空被打散的毒霧又漸漸聚攏。
梁丘明沉道：「此地不宜久留。」
鍾堃有氣無力點頭，一旁的水雲紗費力支撐著站起來，身子很虛弱，眼前一陣發黑。
回頭看了看沼澤深處，看了看荒蕪死寂的四野，水雲紗輕道：「走吧。」
梁丘明扶起昏死過去的丁正，四人慘烈，向著沼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