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心地
梵樹不開花，只要將其枝椏插到土中，枝椏便能生根抽芽成長，從無根到有根，最後穩固紮根於大地，不懼風雨。
冷幽站起來靜立梵樹前方，摘了一片梵葉無聲看著。
視野之內昏暗陰森，連葉片表面也金色中帶著驚悚黑意。
若是除去葉片染著的黑意，不就是了梵葉真實模樣了么？
冷幽能夠想象手中梵葉金黃，透著清爽勃勃的生命氣息，摸起來薄涼平滑，質感極佳。
美好事物誰都喜歡，可冷幽卻差點將葉片毀去。
腦海心神卻彷彿變成了兩團，多次殘酷罪惡幻境折磨，一大團已被無盡罪惡侵襲同化，瘋狂毀滅一切，催促他將葉片捏碎；另一團清明的心神僅僅只剩了一絲，死死抵抗著不被罪惡吞噬同化，也是這細縷心神長久支撐著不滅，令他未徹底墮落瘋狂。
而想到喜歡，不免想到紫舞。
紫舞喜歡漂亮的東西，定然也很喜歡梵樹……不過對於法門內的梵葉，紫舞想必也更喜歡法門天境外的大片美麗梵林才是。
法門內梵葉因為沾染了法門氣息，雖是神聖出塵，但肯定不像法門外的天然純粹。
冷幽看著手中梵葉，臉上平淡，沒有什麼文人墨客的感懷。
靜靜看了一會，便放開梵葉，任由其落到地上眾多落葉中，隨後望了望法門天境深處梵凈山，冷幽緩緩收回目光，不再分心繼續療傷。
……
梵凈山寂滅寶殿，裡邊兩大天境不知到底交談些什麼，最後玉鼎在空相大師恭送下走出寶殿，最後由凈塵帶著沿一條石路小徑不知去向何處。
寶殿前，一位高僧遲疑道：「空相師兄，玉鼎掌門似乎有些……不滿。」
空相大師平和道：「這倒沒什麼。」
「這是何故？邪魔極端詭異，師兄留下他沒什麼不妥之處啊。」
「不必想著太多。」
法門中人，最忌諱胡思亂想，眾高僧點點頭，也倒沒什麼好奇，全都走下寶殿離開去。
等得眾人離開，空相大師面色略帶一絲隱憂，望著前方天際喃喃道：「天境……不要真有什麼事才好……」
前方正是正東離恨天方向，兩天之間，隔了千山萬水。
緩緩收回目光，空相大師思慮一番，沿著寂滅寶殿台階走下，也走向凈塵離去那條小徑。
……
冷幽豁然睜開眼睛，努力凝神等待著。
不一會兒，凈塵帶著一深藍道袍威凜中年踏進院牆拱門。
玉鼎。
前一次看到玉鼎時，記憶中是一黯淡月夜，也就是那時，自己離開了離恨天。
時隔多年，再次看到此人，腦海里頓時浮現那夜親自被其打落萬丈仙淵，罪噁心神頓時無數極端罪惡瘋狂暴漲，極怒、怨毒、瘋狂以及殘忍報復，恨不得撲上去生啖其肉。
惡念瘋長，一抹幽暗黑意剎那間不由自主擴散，而那縷唯一清明的心神只略微有些波動，迅速平靜下來，令得冷幽還不至發狂。
了結可以是殺人，但不是猙獰瘋狂報復，更何況如今遠遠不到了結的時候……
冷幽極力壓下罪噁心神，在同一時間，玉鼎瞳孔為之細微一縮。
冷幽心神微微一動，敏銳捕捉到玉鼎的心神震動！
震動很快消失不見，恍若夢幻，仔細感知，玉鼎心境穩固，再無半點波瀾起伏。
院子內，金色流光忽然開始輕盪。
周圍黑意由外到內漸漸散去，看著像是收回到冷幽體內一般。
「冷施主。」凈塵略微凝重開口道。
冷幽暗自吐了一口濁氣，對凈塵點頭示意無礙，隨後將目光轉向凈塵身旁的玉鼎，平淡開口：「玉鼎掌門，倒是多年不見。」
另一邊，只見玉鼎威嚴面龐自然而然多了一分冷意，剛才心神波動似乎也只是震驚於道怨之力的詭異驚悚。
掌門威氣隨意顯露，玉鼎拂袖冷哼一聲，鏗鏘有力冷道：「修行如此極端邪惡之力，真當是天道難容！」
「掌門欲如何？」冷幽無甚表情，直截了當詢問玉鼎來意，未說無用廢話。
「你從畢竟出自山上，如今走到這等地步我等亦有一定責任，當要將你帶回山門處置。」
「如何處置？」
「念你修行不易，自將你安置後山。」
「掌門目的，只是消去冷某一身魔戾，讓冷某醒悟過來為自己罪孽贖罪……是么？」
冷幽聲音緩慢，最後莫名頓了一下。
雙目對視，玉鼎忽然不再開口，目光平靜，卻似乎能看穿一切。
氣氛沉寂，彷彿有無形交鋒，又有誰沉不住氣？
院子陷入寂靜，落葉可聞。
……
「玉鼎掌門，冷施主……」凈塵遲疑開口。
凈塵心境清凈自然，感到一些不對勁，只在此時，玉鼎面容沉著輕喝：「冥頑不靈！如此，帶你回山後，定號召天下同道見證邪魔伏首，以給被你害死的諸多同道一個交代！」
冷幽心底有些失望。
本以為玉鼎心境會有波動，只是感受到的卻如一尊磐石，無任何異常。
若玉鼎真有什麼蹊蹺，此刻無疑是掩藏得極深，只因無論心緒、還是一言一行、還是細微神情皆說明玉鼎本就智慧如炬光明坦蕩，冷幽尋不到滴點不妥之處。
「其初次見得劍胎，又為何動真怒？」
冷幽難以定論玉鼎到底有無蹊蹺，只是心底總有疑問。
劍胎極其詭秘，連離恨天上一代師祖清霄真人亦與之有過接觸，甚至極有可能因此創造了如今邪惡詭異的道怨心咒，玉鼎既然與之沾上關係，冷幽則萬不會輕易將其忽略。
一切心緒轉動皆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而玉鼎一直口口聲聲要將冷幽帶回山，此時終於出手！
玉鼎揮手，大量青色靈氣如流光般流出，凝練到極致，氣息雄渾，直令人為之震動，幾乎生不出反抗之力。
冷幽凜然，心念急動，黒邃道怨靈氣頓時迎上去。
「呼！」
景象令人動容，道怨靈氣一擊即潰。
不是克制，而僅僅是青色靈氣過於凝練，憑磅礴力量強行衝散了冷幽此時受傷狀態的全部抵擋力量！
深厚青色靈氣層層環繞，冷幽頓時如同陷入了大片糯泥泥沼中。
「難道真要帶自己出法門不成……」
玉鼎若強行帶走，則再無回寂滅天可能，冷幽急促喘了一口氣，憑空感到一股危險：被帶去離恨天，絕不是什麼好事！
形勢突變，完全出乎邊上凈塵預料，凈塵動容急喝：「玉鼎掌門，這……！」
玉鼎面沉若水大喝：「空相大師雖請求留下邪魔，可邪魔卻如此固執，早已不可回頭，我便帶其回山，號召天下同道親見其授首！」
玉鼎只手一揮，頓時將凈塵定在原地。
冷幽周身青色靈氣涌動，產生一股恐怖的吸力，彷彿能將一切卷到玉鼎身旁，只是莫名的，冷幽遲遲未挪動腳步。
黒邃靈氣與青色靈氣中間，多了一層淡淡金色流光，越來越濃……
玉鼎皺了皺眉，禁不住看向院子旁的九層洗魔塔。
洗魔塔，九層鎮妖塔，鎮妖鎮魔亦封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