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禮樂伴鳴,文武百官肅手侍立,皇帝即御坐於龍攆之上,大皇子侯於高台之下,向北而立。
拜祭天地,告慰祖先,流程一項項走下來,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
但是不知道是心血來潮還是天人感應或者是神經過敏,陳遠總覺得心理有些壓抑不安。
一旁的師姐在那疑惑自語:「奇怪,
本宗駐這扶風國的令使怎麼不在?」
禮樂停歇,司徒在口誦詔書:「自古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
陳遠卻閉上了眼睛,徹底放鬆了心神。
頓時,並非靈識,也非神念,而是一種彷彿誰也無法察覺的意志,將這寬闊的廣場給完全籠罩了起來。
心神沉寂間,陳遠彷彿又有了築基夜那般的感受,意志瀰漫,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無法逃脫陳遠的掌控。
只是這一次,陳遠牢牢約束心神,將這方意志布散在廣場的範圍之內。
風兒吹過衛士鎧甲甲片的聲響,被陳遠屏蔽,接著,鐘鼓的余鳴聲也被從腦海中移除。
而後是司徒的朗誦聲、百官們的呼吸心跳聲,皇帝的聲響、大皇子的聲響、皇親國戚的聲響,最後是蘇皇子、李師姐、甚至是陳遠自身的所有聲音都彷彿在陳遠的腦海中一筆抹去。
這個時候,天地間彷彿萬籟俱寂、無聲無息,除了……
陳遠神色一震,猛然從剛才那玄妙無比的境界中脫離了出來。
但是陳遠已經知道,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不安是從何而來的了。
就在這自己立足的偌大高台之內,竟然有近百人隱於其內。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麼法子掩蓋了自身的氣息波動,也極為小心的屏住了呼吸,甚至連心跳聲都刻意壓製得緩慢無比。
但在陳遠耳中,還是有著太多的痕迹,讓他們露出了馬腳。
血管之中血液流動的聲音、身體之上皮屑脫落的聲音,不僅讓陳遠發現了他們的存在,知道了他們的數量,甚至根據氣血流動的速度還大致判斷出了這些潛伏者們的修為高低。
八十四名至少築基實力的修士,另外還有六名陳遠無法推斷,也就是至少金丹期的感受潛伏其中。
冊封儀式表面上仍是風平浪靜,可誰能想到其下已是暗流涌動。
陳遠的眉頭皺了又松,看向李師姐和蘇皇子,沉聲肅然道:「我們走!」
蘇皇子愕然,李薇不解,齊聲問道:「怎麼了?」
哪還有功夫慢慢解釋?陳遠一手拉著一個,直接從那高台往下跳去。
不料,才躍起三尺,陳遠就感受到了這禁空法陣的厲害,體內靈氣一陣紊亂,竟是浮空不得,直直落向地面。
好在陳遠的肉身素質也頗為強悍,雖然有些狼狽,但還是安全的跳了下來。
高台上的四皇子離得最近,首先注意到了陳遠他們那異常的舉動。
眼珠子咕嚕轉動一番后,心思機敏的他口中喚到「三哥救我」,而後竟是跟著跳了下去。
被陳遠突然拉著跳了下來,蘇皇子還有些沒弄明白狀況,此時突然聽到四弟的喊聲,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他,口中還愣愣的問道:「怎麼回事?」
陳遠神情嚴肅:「別問了,趕緊走!」
「可是,冊封儀式……」
「別管什麼冊封儀式了。」陳遠懶得多解釋了,扯著蘇皇子離開,李薇也正覺得這觀禮太無聊了,於是興高采烈的跟著離開。
只有那四皇子若有所思,跟著前行,同時拽住他三哥的手臂不肯鬆開。
陳遠一行人的異動,彷彿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引得文武大臣們的隊伍里一陣騷動。
司徒倒是久經陣仗,沒將這變故放在心上,依然四平八穩的念著皇帝的旨意:「嫡子先東,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載稽典禮,四海咸服。可立為皇……」
「哈哈哈……四海咸服?」突如其來一陣猖狂的笑聲打斷了司徒的話語,而後那個聲音接著說道,「我蘇先西便第一個不服!」
一直缺席的扶風國二皇子,此時終於出現了,其身後還跟著一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修士。
「心中狹隘、目光短淺、不學無術、粗鄙不堪、性好漁色,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當得我扶風國的太子?」
蘇先西滿臉譏諷之色,看向高台之上:「您說我說得對嗎,父皇?」
「放肆,立何人為太子,豈是由得你來置喙的?」皇帝勃然大怒。
「哦,是嗎」蘇先西輕笑一聲不置可否的回了句,「其實,與大哥相比,我最大的優點在於……我比他有力量!」
話到此處,蘇先西臉色一沉,暴喝道:「動手!」
近百道身影破台而出,一人盯住一個目標,有心算計之下,竟在剎那間將台上的皇帝太子、王公貴族的性命,盡數掌握在了手中。
突然發生的變故,全被尚未遠去的蘇皇子看在了眼中。
他驚呼一聲:「父皇。」而後便要掙脫陳遠的拉扯,想前去營救。
陳遠自然不放,怒斥道:「你是要救人,還是去送死?」
李師姐此時神情嚴肅萬分,終於明白陳遠之前舉動的深意。
李薇忌憚的看了眼跟在二皇子身邊的中年修士,發現那人的實力以她的修為也完全無法看穿。
皺眉看了眼還在那糾纏的陳遠二人,李師姐果斷出手,將蘇先南打昏了過去,口中嬌斥:「出去再說!」
陳遠夾住昏迷的蘇先南,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四皇子,想了想,將他也夾在了另一邊。
高台附近,二皇子看了眼漸漸遠去的陳遠等人,不屑道:「哼,想逃?」
隨後,他不再關注陳遠那邊,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他的父皇,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問道:「父皇,此時您可曾改了心意?」
「孽畜!」
「師姐且慢」逃出一段距離后,陳遠停下了腳步,開口喚道。
「怎麼了?」
「想來宮門不是那麼好闖的,我們需得做些準備……」
一路疾馳,被迎面的狂風逼得呼吸困難的四皇子,狠狠的喘了幾口氣,艱難的說道:「向左。」
不待陳遠發問,四皇子接著說道:「我的寢宮有密道。」
出了密道,陳遠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皇城之外的一處廢棄民宅中。
四皇子馬不停蹄,從房間角落的暗櫃里翻出了一個瓷瓶。
打開瓷瓶,蘇皇子倒出些白色粉末,就往自己身上抹。
迎著陳遠疑惑的眼神,四皇子解釋道:「斂息粉,消除氣味的,你們,要不來點?」
從後門出去,四皇子帶著陳遠等人七轉八轉,而後鑽進了另一間宅院。
徑直走向柴房,推開幾摞柴火,四皇子左右摸索片刻,突然間一塊石板移了開去,露出了個黝黑的洞口。
在陳遠等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四皇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笑了笑,領頭鑽了進去。
暗道之中,四皇子介紹道:「這裡出去之後,是一座……青樓,是我暗中經營的產業,到了那裡后,我們應該就算是安全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快到暗道盡頭時,陳遠快走幾步,搶在了前面。
沿著盡頭處的階梯而上,出口被什麼東西擋著,看模樣像是塊床板。
陳遠伸手去推,可就在這時,沿著推開的縫隙,一個毛絨絨的東西,突然滾了下來。
陳遠下意識的接過那團毛球,忽然覺得手感有些熟悉。
定睛一看,陳遠驚駭的呼出聲來:「狗剩,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