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夜媚
來的人正是虞幽。
周小白見了她,感覺自己見了大頭鬼,心中不喜,嘴上就說了出來:「喂,你從來都是晚上來的嗎?你能不能走個正門呢?你喜歡熬夜,非要我陪著,雖然你是閣主,但是你也不能侵犯一個人的休息權,你知道么?」
虞幽道:「今日我就是從正門進來的,一會定然也走正門出去。」周小白問道:「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虞幽道:「我不過是想見你一面,如果不叫醒你,你哪裡會知道我來過?」周小白嘆了口氣,心道: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什麼,被你纏上了,只要你喜歡,我便天天要做熊貓眼,唉,罷了。
虞幽道:「我今天來是告訴你,我已經將你兄長被綁架的事情傳書給了尊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周小白道:「我明日就要跟我爹爹前去濟南府了,你現在說這些,沒意思了。」
虞幽嘆了口氣,忽然脫下了自己的衣服。
這把周小白嚇了一跳:「你別亂來啊,你敢非禮我,我就喊人了。」虞幽氣他不過,心道:天下男子我見得多了,個個都巴不得我脫了衣服,只有眼前這人,見我脫衣服就像見了仇人一般。平生第一次有了懷疑:自己長得真的有那麼難看?
脫了外衣,從自己身上解下來一件薄如蟬翼的蠶絲甲。輕輕脫了下來后,又把衣服穿上了,這才將冰蠶絲甲遞過去了道:「這是千年冰蠶吐絲做出來的冰蠶絲甲,你拿去了好生穿在身上。穿了此甲,尋常的刀劍都不能傷你,哪怕遇到弓箭,也是能救你一條命的。」
周小白接過了,卻是帶著微微的體溫,鼻子聞了聞,更有女子特有香味,此香味有別於普通的胭脂水粉的香氣,乃是一縷幽香,讓人遐想,沁人心脾。虞幽見他聞了起來,面色頓時有些微紅,怕他看出來了,連忙埋下頭去。
周小白卻道:「你送我也不送一件好一點的,這還是從身上脫下來的,我還要洗一下才能穿。」虞幽聽了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識好心!我……我……」說到後來,一滴淚水卻從眼眶裡滴落下來。
這還是周小白第一次見著虞幽竟然會哭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最見不得的便是女子的眼淚,慌忙道:「好了,我知道這是你的寶物,你送了我心裡定是捨不得的,還是你拿回去自己穿吧。」
聽得這話,虞幽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委屈過,哪裡還能忍得住,嘴唇緊咬,兩眼泛紅,流下來兩行清淚。
周小白心道:唉,安慰你一下,你卻的更厲害了,我不嫌棄衣服髒了,收下來總可以了吧。心裡這麼想,嘴上便說:「好吧,好吧,你別哭了,我也不怕臟,收下來就是了。」
虞幽看他收了,這才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囑咐道:「此物雨水淋濕倒是不妨事,但不可以洗的,洗衣服不注意會斷了冰蠶絲線。」周小白突然問道:「那你穿了多久了?」虞幽道:「這冰蠶絲甲已隨我多年,大約是五六年吧,我記不太清了。」周小白吐了吐舌頭:「哇瑟,你穿這麼長時間?」虞幽想到這衣服自己貼身穿了這麼長時間,今日卻送給了一個男子,心下也有一些怪異,底頭輕聲道:「是啊……送你了。」
過了些時候,虞幽抬起頭來,便將蠶絲甲怎麼個穿法告訴了周小白,又親手給他穿上了,方才笑道:「不錯,倒是好看。」周小白穿在身上,原本感覺衣服有些緊,但是過了一會,冰蠶絲甲好像會自己呼吸一般,慢慢的舒緩開來,穿在身上不僅合身,似乎都沒什麼重量。
虞幽突然拿出了一把小刀,對著周小白便刺了過去,頓時讓周小白嚇了一跳,正要叫出聲來,卻見刀尖雖然刺的自己有點疼,卻是不曾傷了衣服。這個時候,周小白才感嘆道:「哇,這真是一件寶物啊。」
虞幽收起了刀,笑了笑:「這下你知道了吧。」周小白連連點頭,過了一會又搖了搖頭:「你穿這衣服,原本可以保命的,現在給了我,你怎麼辦?」說著就要將衣服脫下來。
虞幽連忙制止住了,笑了道:「我武功本來就不弱,有沒有此物,倒是無妨,你什麼武功都沒有,穿在身上,倒是能讓我放心一些。」
周小白嘆了口氣道:「我本來從來不佔女子的便宜,但這次收了你這大禮,我該怎麼報答?」
虞幽笑了笑:「不如這樣,你再唱一首曲子給我聽就是了。」周小白道:「要我再唱一遍《此間風骨》?」虞幽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曖昧道:「不要不要,我只要你唱給我一人聽的才行。」
周小白想了一下,卻是唱出了一首歌來:
多少英雄多少夢
江湖來去南北西東
功名權利一場夢
轉眼都成空
多少的年輕歲月也耗盡
只為年少輕狂的夢
世事殘酷的擺弄
幻滅多少英雄的夢
刀光劍影過一生
恩怨江湖無窮
翻過山幾座水幾重
任憑暴雨烈日和狂風
青春不再年輕不能重來
又怎堪午夜夢回時你不在
曾經浪漫真切的情懷
如今回首是否一切還在
青春不再年輕不能重來
又怎堪鏡中的自己鬢已白
曾經有過你真摯無緣的情愛
而如今再回首隻願你依舊還在
剛唱完了,見到虞幽眼中已滿是淚水。虞幽感慨道:「這首曲子,卻是道出了江湖兒女多少的辛酸淚水,是你作的?你真是對我一人唱的?」周小白厚顏無恥道:「正是今晚見了你,方才想來唱的,也只有你聽過。」虞幽心中很是不信,但是見他樣子似乎又不像是作假,心道:此曲也只有在江湖之上經歷過多少事情的人才能發出的感嘆,這人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如何能夠有這般感慨。
虞幽嘆了口氣:「我不信,這曲子分明就是你抄來框我來的。你不曾經歷過江湖上幾多是非,如何能為我唱此曲?」話雖這麼說,但是感到這首曲子,除了眼前之人,哪裡有人能夠作得出來?
周小白笑了一下:「曲者,發乎於心,唱來自然真情流露。就如古人那般說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唱此曲,是想到了有一天,到你我都老的時候,可以遠離江湖上的是是非非,笑傲江湖。」
這話將虞幽聽得心中一震:「笑傲江湖?」心道:此人明明只是一個書生,胸懷氣魄卻不知道比那些江湖中人大了多少。
「莫非此曲名字就是《笑傲江湖》嗎?」
周小白搖了搖頭:「此曲是我為你所作,不如叫它《英雄夢》吧。虞幽,此刻你便是我心中江湖上最大的英雄了。」
虞幽被他逗笑了:「英雄當是男兒身,我如何能當得?」周小白道:「不然,古往今來,巾幗不讓鬚眉者數不勝數,就如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又如抗金的梁紅玉,哪一個不是讓尋常鬚眉男兒為之汗顏。」
虞幽聽他竟然將自己比作那許多著名人物,高興的笑了道:「我心裡也不想做那些名傳千古的女子,我只願意是那小喬,你做我的周郎,我伺候你一輩子,就足夠了。」
周小白瞪了瞪眼道:「你是讓我早死了?」虞幽連忙搖搖頭:「我要你能活百年,能活千年,我哪怕死了,在天上看著你,我也是願意的。」
周小白笑道:「人活百年,古之少有。那彭祖不過才八百歲,你卻要我活千年,你呀。」
虞幽低下了頭,娓娓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說完了,面色潮紅開來,笑盈盈的看著周小白。
周小白聽了,久久不語,心下有些詫異:我原本內心不喜她,此刻卻為何要與她說了這麼多話的。聽她的意思,將來還要做我的妻子,這可萬萬使不得的。
虞幽見他久久不回答,強笑了笑道:「我不過與你開個玩笑,你這人如何這般小氣的。」
周小白嘆了口氣:「我年紀尚幼,現在來談娶妻之事,為時尚早。我只願你能夠平平安安,遠離江湖是非恩怨,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兒,就夠了。」
虞幽心道:原來他是覺著自己年紀還小,卻不回答與我。也罷,我就是等你到天荒地老也是要等的。想他話中的意思,對自己還是有些關心,再想到了那首曲子,卻是默默在心裡笑了一下。
不再言語,虞幽轉過身,這次卻沒有從窗戶出去,而是開了房門,徑自走了。周小白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穿越以來與虞幽的種種,卻不自覺的笑了笑,忽然又搖頭默念道:我以後若是辜負她的心意,她是否真的就會將樂知秋、貞兒都殺了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畢竟還是困了,漸漸睡著了。
夜晚的嫵媚不在於黑,而在於燈下的人。
還是這夜,還是這夜的風情。
紅顏易老,佳人難期。
人生豈非就是如此,愛我之人,我不愛之,我愛之人,她不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