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的臉…還好嗎
大火就在耳朵兩側燃燒，顧長歌甚至能夠感覺到，熱浪貼著頭皮擦過。
她心緊張的都快跳出來了。
近了！
距離窗戶越來越近！
她攥著棉被的手，不斷的收緊，再收緊！
拼了才有活路！
顧長歌重重撞在燃燒的窗戶上，滋啦啦的聲音，充斥耳膜，像是要把她的腦袋震碎！
熊熊火焰，肆無忌憚的擴張著它的爪牙，顧長歌腿都在發抖，恐懼感鋪天蓋地襲來。
窗戶居然也被人鎖了！
「救命啊！」
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一聲。
無人應答。
再也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還要絕望。
顧長歌咬緊牙關，全然不顧被子已然燒的滾燙，再一次用力的朝著窗戶撞過去。
「砰！」
「砰！」
「砰！」
每砸一次，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碾碎了蒸煮一樣！
火勢越來越大，一切都在崩塌著，噼里啪啦的聲響，讓她的心一寸一寸涼下去。
天妒紅顏啊，她要被人這麼算計著死掉嗎？
額頭豆大的汗珠，下雨一樣的往下淌，顧長歌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死掉。
不甘心被人踩在腳底下。
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留戀和無法割捨，她的眼睛脹脹的，眼淚不受控的掉下來。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就要迎來嶄新的生活，不能就這麼放棄！
顧長歌哭著尋找凳子，保存的最完好的凳子，四條腿已經在燒著了。
她狠了心，伸手抓住椅子腿，皮肉像是在被用力撕扯，顧長歌疼的忍不住哀嚎一聲，下一秒，她用力把椅子甩向窗戶。
一下，又一下。
轟隆一聲！
窗戶被砸出來個洞，破損不堪的木頭四處飛濺！
速度太快了，顧長歌根本躲避不及，木頭落到臉上，立刻燙紅了一片。
顧長歌忙丟掉椅子去捂臉！
哪裡都是痛的，臉痛，手指疼，雙腳痛。
她不想哭，淚卻止不住。
看著被她砸出來的生路，顧長歌沒有難過很久，她很快扒著窗戶，往外跳。
手上早就被燙的起了火泡，再燙幾下，也無所謂。
窗戶已經被火燒的只剩骨架，顧長歌站上去之後，搖搖欲墜，她往下一跳，窗戶應聲而倒。
顧長歌狠狠栽在地上。
她摔得整張臉都是疼的，吸了口地上的土灰，爬起來繼續往外跑。
腳步踉蹌，到了院子里，距離燃燒著的房屋已經足夠遠，她死人一樣的仰面倒在土地上。
天上的星星好亮，雲朵悠悠然，就是這樣一個愜意而平靜的夜裡，很難想象，就在不久前，她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
好在，她活下來了。
顧長歌深吸口氣，猛地咳嗽起來。
乏力的身子，到處都是疼的，滿嘴的煙灰，顧長歌抬起手，就著明亮的月光，看到了扭曲噁心的畫面。
原本潔白的手上，如今滿是水泡，皮肉翻飛，一道道難看的燒傷，橫亘在上面。
好礙眼。
她的臉也疼，不知道臉怎麼樣了…
顧長歌平靜的躺著，驀地想到丁香，她忙衝過去，發覺丁香的房子沒著火。
那就好。
只衝著她一個人來，也是好的。
顧長歌思量著，用力一腳踹開丁香的房門，她直奔大床，看見丁香睡的跟死豬一樣。
「丁香！」
「丁香！」
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臉，沒有動靜。
可惡，肯定是被下藥了！
「丁香！」她用力的擰她的胳膊。
丁香吃痛，啊的尖叫著醒來，睜眼看到個披頭散髮，滿臉淚痕，雙眼猩紅的女人，丁香差點又被嚇得暈死過去。
「別！別暈啊！」顧長歌想罵娘，「是你家小姐我！」
丁香更驚訝了，「小…小姐！你…不是…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
「我差點都快掛了。」顧長歌心有餘悸的道，「我們先出去，你這屋子，離我那屋子不遠，一會就燒到這裡來了。」
丁香趕緊穿鞋下床，對顧長歌說的話，只覺的雲里霧裡的。
然而等她走出房間，看到那滔天大火，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站在庭院里，看著偌大房屋，劇烈燃燒，迅猛破敗，急速崩塌，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小姐……」
丁香哭出聲來，「怎麼回事！小姐……」
她扭過頭來，剛才在屋子裡沒有光線，看不真切顧長歌，如今才看到她右臉上，被火燒成了一片。
有些皮肉黏在一起，觸目驚心。
擁堵在胸口的難受，翻江倒海，奔涌而出。
丁香哇的一聲哭出來，她看著顧長歌，心都在疼的滴血。
想伸手觸碰，又怕弄疼了她，她只能哭著道，「小姐…小姐…是丁香沒有保護好你……小姐，你疼不疼？」
顧長歌搖頭，咬著牙道，「還好。」
她雙腿有點軟，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一屁股坐下去，跌倒在地。
丁香剛要上前，忽然耳邊一陣更巨大的聲響。
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墨君邪手裡端著一個瓷鍋出現，看到眼前的場景后，他幾個箭步衝到跟前。
「邪王！」丁香大叫道，「快來救救小姐！」
「讓開！」
墨君邪沉著臉，冰冷的跪到他跟前。
八尺男兒從沒有怕過什麼，如今看著暈倒在地的顧長歌，身子竟然不自控的發抖起來。
他來晚一步。
墨君邪暗暗咬牙，伸出去手，觸及到她臉上的燙傷，心都攪碎成了無數塊。
他快要痛死了。
「小…歌兒……」墨君邪聲音哽咽，「你還好嗎？」
話未出口，已經濕了眼眶，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溢出，潸然落下。
因為心疼，因為愧疚，因為悔恨，因為……
太多太多。
五臟六腑，都難受的要漲出來，墨君邪把顧長歌越發小心的抱起來，懷裡的小人兒始終沒有睜開眼。
「小姐……」丁香嗚嗚的哭著。
「小歌兒。」墨君邪站起來，回頭瞥了眼那燃燒的大火，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別怕，我們回家。」
無緣無故她的院子會著火，正好趁著無浪不在的這段時間裡。
很好。
有人敢公然挑釁他，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
墨君邪帶上丁香，三個人往府門外走，走到中途，碰上了姍姍來遲的顧府其他人。
「這怎麼好端端的就著火了呢？」
「啊！長歌怎麼樣！都是一群廢！」
「有沒有人派過去救火啊！」
「老子要怎麼跟邪王交代！」
還未見人，先聞其聲。
墨君邪身上寒意驟現，冷的讓丁香直打顫。
他們停下來，安靜等著那些人到來。
顧鴻信還在喋喋不休的呵斥著，甚至開始想辦法怎麼推卸責任，所有的所有，全部被墨君邪聽到耳朵里。
夜風很涼，明明快要到了夏天，此刻卻冷的宛如寒冬。
滔天火光背景下，墨君邪的俊眉如劍，側臉如刀，只是站著，那來自地獄的死亡氣息，幾欲讓人窒息。
顧鴻信的咒罵聲，抱怨聲，戛然而止。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墨君邪，又看看他懷裡的顧長歌，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張口就是謊話，「邪王！邪王幸好你來了！幸好你救了長歌！不然老奴非難過死不可！」
墨君邪唇角動了動，冷峻的臉上，煞是妖氣四散。
他猩紅的眸子，流光婉轉，風華絕代，說出來的話，卻如劇毒的蛇一樣，纏上他的脖子。
「那你就去死吧！」
顧鴻信心都漏跳了一拍，「邪…邪王！多…多謝您！」
他假裝沒聽到墨君邪的話，繼續重複之前的話。
「滾！」墨君邪抬腳，絲毫不給情面的踹在顧鴻信肩頭上，「長歌要是有任何的散失，我讓整個顧府陪葬！」
「邪王！」
「滾開！」
墨君邪發起狠來，就算是當今聖上良文帝都要怕上幾分，他一腳踹下去，四周頓時變得靜悄悄的。
唯有風呼呼的吹，遠處的火光更旺盛，將一半天空都照成了醬紅色。
沉穩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聽不到動靜，顧鴻信才回過神來。
這種刮著風的夜裡，他後背的汗竟然將衣衫沾濕了。
顧鴻信心中升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老爺……」大房上前將顧鴻信扶起，卻被他一下子推開，剛才被羞辱的怒意竄上來，顧鴻信對著大房便罵道，「都是你生的好女兒！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巧這個時候生病！我告訴你！得罪了邪王，誰都別想好過！老子沒好日子過，你們也一個個的都別想逃掉！」
顧鴻信惡狠狠地一頓罵，最後大甩手的離開。
沒有人臉色好看，除了遠在別院的顧相思。
她讓婢女去打探消息，得知顧長歌的房裡早就燒的不成樣子，心裡猜想，估計顧長歌一定是死了。
太好了。
敢跟她搶男人，就該有這個下場的覺悟！
顧相思露出一個深藏功與名的笑容，優雅又得逞的笑著。
她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緩緩開始運轉，她的厄運將要拉開帷幕。
月色如銀子，無處不可著急，道路兩側的樹木，在月光下搖動著身子，樹影婆娑多情。
初夏悄然而至，躲在草叢中的蟲聲繁密如落雨，墨君邪眉頭緊蹙，不斷催促加快速度。
進了王府，他把顧長歌抱到床上，立刻差人去請御醫。
他半跪在床邊，婢女把熱水端過來，要給顧長歌清理臉上手上的污漬，墨君邪大力奪過，「我來！」
知道自己手勁兒大，他刻意放到很輕柔。
即便這樣，還是痛醒了暈過去的顧長歌。
她「嘶」了聲，墨君邪立刻嚇得手發抖，他惶恐誠摯的看著她。
見她睜開眼，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喜色，「小歌兒。」
顧長歌扯了扯嘴角，立刻又是一陣皺眉。
好疼……
哪裡都疼……
「疼不疼？」他嘴巴動了動，眉目微垂，低低的道。
顧長歌點點頭，「疼……」
說著眼淚就滾落下來，「好疼……」
沒有人心疼的時候，彷彿自己金剛不壞之身，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一旦有人心疼，所有的偽裝，堅強、瞬間被抽絲剝縷，只剩下一個脆弱的靈魂。
墨君邪受不住，俯身輕輕的擁著她，他仰起頭，將眼淚吞回去，「我知道你疼…我比你還疼……我寧願我疼……」
顧長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淚痕之中，她問，「我的臉……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