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自私的嘴臉真難看
找他做什麼,顧長歌不想去想。
她越來越不懂墨明煦,就現在而言,以她貧乏的想象力,完全猜不准他的目的。
沉沉的夜風之中,顧長歌什麼話都沒留下,轉身下了城樓。
幾個副將面面相覷后,手忙腳亂的跟上去,追問如今敵人兵臨城下,要怎麼辦。
顧長歌忽然頓住腳步,眼神堅定的道,「死守嚴防。」
她說完要走,副將覺得這話說的沒建設性意見,想要再攔住她。
顧長歌蹙眉,坦白道,「那你們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沒有。」不約而同的搖頭。
「那不就得了?」
「……」
「都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打起仗來,想休息都休息不了。」
顧長歌出聲提醒道,再也沒管他們,自顧自的走遠了。
副將們有點氣,但莫名的,仔細想想,顧長歌說的好像還挺對。
他們現在與其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不如好好珍惜現在的時間,養精蓄銳,等大戰的時候,說不定勝利的幾率更大點。
「走了走了!回去休息!」
他們互相安慰提醒著,紛紛散開。
顧長歌回到房間,別看她嘴上說的輕鬆,但心裡卻沒譜。
剛才那一眼,她入目全是士兵,絕對比她所擁有的士兵,數量要多出來好幾倍。
如果墨明煦想要攻城,就算是殊死抵抗,都贏不了的。
那麼,是不是要聽他的話,去找他呢?
顧長歌不知道,如今的墨明煦,說出來的話還能有幾分可信度。
她完全不懼怕去見他,只是見他后,能為大家找到一絲生還的幾率嗎?
不一定。
顧長歌不知怎麼睡著了。
她這覺睡得竟然意外的踏實,醒來后已經是日上三竿。
沒有下雪的連州,天空湛藍無比,幾朵潔白的雲朵漂浮其上,恍然不像是冬天。
士兵來報,說是墨明煦的大軍,還在城外候著。
「沒有任何動作?」
「沒有。」
顧長歌嗯了聲,自己親自跑到城樓上去看。
昨晚上排列整齊的士兵們,已經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帳篷包。
顧長歌無語的抽抽嘴角,怎麼個意思,還準備在這裡安家了?
她探著脖子往下看,視線收回之際,巧合的看見了墨明煦。
他身後跟著一群人,正招呼士兵們在堆雪人。
「……」
兩軍對戰期間,還有閒情逸緻堆雪人,而且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這到底是故意挑釁還是腦袋有毛病。
「這……」身後站崗的士兵見狀,忍不住跟顧長歌道,「將軍,他們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已經堆了十幾個雪人了,諾,你看!」
士兵伸出手,一一把方位指給她,顧長歌覺得世界神奇了。
「將軍,現在怎麼辦?」
人家堆個雪人,又不是堆屍堆,城外的地盤,又不是她能管的了的,還能怎麼辦?
顧長歌擺擺手,「他們除了堆雪人,還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啊!」士兵一頭霧水,「就堆雪人,將軍,你說這堆雪人,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
顧長歌無語的搖搖頭,「不知道。」
她不是墨明煦肚子里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那現在……」士兵臉皺成一團,怎麼著啊?
「讓他們堆吧。」顧長歌道。
「那…那行吧。」
顧長歌在城樓上呆了會,她的注視引起了墨明煦的察覺,逆光看過來。
他居然還緩緩的朝她擺了擺手。
顧長歌臉黑了幾分,嘴角緊抿。
她沒回話,反倒是身邊的士兵,好奇的看著她,「將軍,您要不要?」
「不要。」
顧長歌收回視線,雙手背在身後的離開。
她到半下午,還是不放心的又上了城樓,令人咋舌的是,遍地都是雪人。
有的雪人堆的比較早,陽光照耀下,開始融化,逐漸變成雪水,模樣也因此變得奇形怪狀。
有病!
顧長歌撓了撓頭,叫來士兵,再度詢問對方都幹了什麼。
「就堆雪人。」
顧長歌憋了一口氣,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她原本打算重回小樓崗的計劃,不得不破滅,如今被困在連州城內,什麼都做不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隱約猜出來,墨明煦的打算是什麼。
他就這麼將連州城包圍,卻沒有發動任何進攻,是要將她困死在其中?
或者是,他還抱著期待,她會去找他求饒?
顧長歌勾了勾唇角,她才不會。
想通他目的之後,顧長歌已經悄然派出兩個士兵去通風報信,希望通知墨君邪,能夠早日派兵過來。
最好的情況,是能夠藉此機會,給予墨明煦重重一擊。
從連州到小樓崗,來回不過五天,城中糧草充足,撐個五天不成問題,只要墨明煦在這幾天里,不強行發動攻擊,那一定能夠熬過去!
五天!
顧長歌給自己打氣,沒問題的!
她一方面密切關注對面墨明煦的一舉一動,另一方面又縝密認真的設計戰術戰略。
本以為墨明煦虛偽,不會有那麼多的耐心,但他確實和說過的一樣,安安靜靜的只是在連州城外紮寨駐營,沒有任何的動靜。
大雪消融后,沒有辦法堆雪人。
於是墨明煦招呼士兵們,置辦年貨,時不時還要寫幾個大字貼在營帳兩邊,儼然一副喜氣洋洋過新年的勢頭。
他們越是表現的坦然正常,表明他們有實力有底氣,因此,城內被圍困的士兵們心中越是沒譜。
城外氣氛融和,城內黑雲籠罩。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顧長歌知道,私底下士兵們都在竊竊議。
有的說他們這場戰爭註定失敗,有的說他們是被墨君邪放棄了的,不然的話不會到現在還不來,還有的說,墨明煦敢大張旗鼓的圍困擺明了是有陷阱,墨君邪就是看穿了有陷阱,所以不想以身犯險。
眾說紛紜,人心惶惶。
顧長歌知道,她的男人不是那樣的。
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途是末路深淵,只要她在,他一定會來。
她不斷的說服自己,直到徹底麻木。
已經整整十天。
距離派出去士兵前往小樓崗,已經十天了。
第一批派出去的士兵,並沒有如期回來。
顧長歌不甘心,她相信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於是派了第二批士兵出去。
還是同樣的結果。
杳無音信,失去聯絡,她像是被放逐了一樣。
起初前幾天,她還會信誓旦旦的站在那群士兵面前,跟他們保證,墨君邪一定會來。
現在她說什麼,都沒有人相信。
城中的糧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幾個副將一天來找她無數遍,逼著她在做一個決定,到底要不要打,實在不行就衝出去。
「衝出去送死?」顧長歌紅著眼睛,冷聲反問。
副將們身體僵硬,不肯妥協的梗著脖子道,「在城中遲早也得死!還不如去拼一拼!多殺一個是一個!」
「不許胡鬧!」顧長歌道,「現在我還是主帥!軍令如山!你們都給我老實待著!」
「再這麼下去,糧草都完了!」
「我知道!」顧長歌大聲道,還想說什麼的副將們,一個個沉臉抿唇,只聽她又喃喃開口說,「再給我三天,如果三天之後,墨君邪那裡還沒消息,我就去談判。」
墨明煦說過要等她,只要她過去,或許就有生機。
儘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被逼到絕路上,她總要試一試的。
顧長歌把話說到這種地步,幾個副將再不好多說什麼。
他們都沒忘記那日城樓上發生的事情。
雖然不應該讓主帥一個人深入敵營,但他們誰也不想就這麼交代在這裡。
但凡有一絲機會,還是想要活著。
副將們每個人心裡都有小九九,情緒複雜的離開了帳篷。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顧長歌坐在椅子上,雙腿屈膝把自己抱住,她的心情跌到谷底。
一定是出事了。
不然,墨君邪不會這麼對她。
她煩躁的狠狠抓了抓頭髮,她被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接下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
軍中糧草見底,本來士兵們已經情緒不滿,雖然經過安撫,稍安勿躁了會,但隨著飯碗裡面的米粒越來越少,那份暴躁再也壓制不住。
從糧草徹底用光那天起,就不斷地發生士兵逃跑事件。
副將們來彙報給顧長歌,她就算知道,也不敢聲張,生怕消極的情緒影響到全軍。
可情緒就像是傳染病一樣,哪怕捂得再嚴實,還是會造成轟動的效果。
士兵逃跑發生的越來越頻繁,連帶著城中民眾的情緒,都受到了影響。
所有人衝到顧長歌跟前,要求打開城門。
他們說,不要困死在這裡,他們還說,他們本來就是大良的子民,要出去找墨明煦庇護。
更過分的,他們指責墨君邪,好端端的臣子,偏偏要造反,根本不把他們老百姓的命當成命,也不把士兵的命當成命,說他一個人的狼子野心,要讓這麼多人付出血肉代價,實在是太自私了!
人性的嘴臉,在生死之際,格外難看。
「閉嘴!」
顧長歌聽不下去了,嘈雜凌亂的鬧哄哄聲之中,她失聲叫出來。
眾人被嚇了一大跳,齊齊看向她。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中,顧長歌深吸口氣,毫不畏懼和他們視線對上。
她的眼睛很涼,「城門我不會打開,但也不會讓你們死!如果必須有人要死,那麼第一個死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