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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不要拿掉我的孩子

  兩個人靜靜的立著,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顧長歌的目光,緩緩從他身上挪開。


  她眼角掃過窗外,看見枝頭的圓月皎潔如常,看見低垂的夜幕上掛著斑點星辰。


  顧長歌嘴角動了動,「將軍來這裡,報喜嗎?」


  寡淡的聲音響起,聽不出情緒,

  她很安靜,就那麼乖巧的立著。


  明明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現在面對著他,卻把後背綳的筆直。


  墨君邪眼中劃過一抹傷痛,散漫的應了聲,「來休息。」


  他朝著她走過去,她沒躲閃,仰起頭直直的看向他。


  兩個人的目光,不甘示弱。


  墨君邪個子高些,居高臨下看過來,更多出幾分壓制的意味,「夫人,夜色濃了,今晚身子舒服嗎?」


  他說著手搭上來,輕輕勾住她的細腰,下一秒,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清脆又響亮。


  顧長歌保持著抬手的姿態,面無表情的後退幾步,徹底脫離他的懷抱。


  她歪著頭看他,「墨君邪,我不要你了。」


  沒有謾罵,沒有指責,沒有哭泣,深沉厚重的情緒,到她這裡,不過是輕飄飄的笑,和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如豆的燈照過來,她的影子被拉長。


  原來最殘忍的報復是若無其事。


  墨君邪來之前,曾經猜測過,她或許會生氣,會憤怒,會歇斯底里,可現在才發現,他對小女人的了解,還是太少。


  她太狠了,一句話讓他無法反駁。


  顧長歌說完,走過來拉起他的胳膊,輕輕的推了推他,「你出去吧,我們之間,以後只有將軍和屬下的關係。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在通知你。」


  「小歌兒……」


  墨君邪張了張嘴,他直覺,她這回恐怕是來真的。


  要失去她。


  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墨君邪不能接受!

  他看著她,瘋狂的念頭,一發不可收拾,他再度用力的抱住她,急切的想要吻她。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很近,近到她的睫毛,輕輕拂過他面頰。


  他忽然不敢繼續。


  顧長歌什麼都沒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動作,不抗拒,不接受,任由他折騰。


  「小歌兒……」


  墨君邪的唇角動了動,深深吸口氣,就連他都未曾發現,心是顫抖的。


  顧長歌沒回話,眼神落在他的手上,墨君邪頓時彷彿被灼燙似的,迅速退開,「我,我……」


  「回去吧。」


  墨君邪不想回去!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所有的事情,統統交代給她。


  這種被誤解被折磨的感覺,讓他快要心痛死了。


  看見顧長歌失落傷心,他比她更不好受。


  原來保護心愛的人,會這麼痛這麼難!

  墨君邪站著沒動,他看見顧長歌靜靜的轉身,她動作輕緩的鋪床,隨後在榻上坐下,握著剪刀輕輕的剪了剪燭芯,凌亂的碎發將整張小臉襯托的更加完美精緻。


  忽然,耳邊響起了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


  不僅是他察覺到,就連準備入睡的顧長歌都聽見了,她抬起頭,朝著門口看去。


  幾乎就是下一秒,帘子被人掀開,顧長生拎著長劍,氣勢洶洶的走進來。


  他見到墨君邪,長劍出鞘,毫不遲疑的刺過去。


  墨君邪瞳孔皺縮,反應過來之際,立馬飛快側身,然而即便這樣,顧長生的劍還是在他胳膊上刮下一道傷口。


  一招剛過,一招又來,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顧長生抽回劍,作勢又要刺過去。


  顧長歌不疾不徐的道,「要打出去打,別耽誤我睡覺。」


  她聲音很涼,口吻很淡,彷彿從遠處飄來的,悠然恬靜。


  顧長生直接打了個機靈,醒了。


  他憤憤收回劍,使勁瞪墨君邪,「麻煩將軍離我姐遠點,再有下次,可不是拔劍這麼簡單。」


  「長生,我和將軍以後只是上級與下屬的關係,將軍再婚再娶,與我都沒關係。之所以特意告訴你,是希望你以後不要找事,讓我難堪。」顧長歌說。


  她很少一本正經的開口,但一開口,顧長生保准答應。


  他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掛著幾分怒氣,話里更是各種諷刺,「那麼就請將軍離開吧,大半夜的您在一個女下屬房裡,合適嗎?」


  墨君邪看看顧長歌,她側臉溫柔美好,他正在漸漸失去。


  「將軍還不走?」顧長生催促。


  墨君邪沉默的轉身離去。


  等他一走,顧長生再也忍不了,當場跳起來,大罵道,「氣死我了!姐你要是不解氣,我明個就讓她小產!」


  營地里人多嘴雜,墨君邪和顧婉婉又是熱門話題人物,哪天都得被人議論一番,顧長生就是在那群糙老爺們嘴裡得知,顧婉婉有喜了。


  他聽完就火大到不行,先去墨君邪營帳,又追到他姐這裡,誓要為她出口氣。


  打不過墨君邪又怎樣,重要的是氣勢。


  就算他被墨君邪按在地上捶,可他也要替他姐撐腰。


  「不用了。」顧長歌打斷他,「沒那個必要。」


  「姐!」顧長生叫,「這可不像是你!那顧婉婉搶了你的東西,居然還敢懷孕!我看她真是不知道禮義廉恥怎麼寫!平時你不是挺在乎墨君邪的嗎?怎麼這回出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哭不鬧?」


  顧長歌嫌他嘰哩哇啦,吵得人頭大,沉著臉把他推出去,說要休息。


  簾帳外的男孩子,仍舊打抱不平。


  他悶悶的聲音,和著夏日的蟬鳴,一起吹進來。


  顧長歌扶著腰身,抿了抿唇。


  不哭不鬧未必不傷心,只是人的失望一旦攢夠,便覺得無所謂。


  她滿懷愛意的扎進熱戀里,盲目的愛,瘋狂的追求,全身心的付出,當愛意消融,熱情退卻,留下滿地狼藉和不堪,她發昏的頭腦終於清醒。


  沒什麼不同。


  她愛的男人,和別的男人沒什麼不同。


  一樣會被路邊的風景留戀,一樣偶爾會被蒙蔽了眼睛。


  既然這樣,丟棄掉,沒什麼可惜的。


  她愛時,心順水而下,為他流徙三千里,把萬物都隔絕。


  她不愛時,也能幹凈利落的抽身,絕不多看一眼。


  及時拯救自己,及時逃避深淵。


  保持清醒,保持獨立,保持自我。


  顧長歌的手,緊緊按在小腹上,只有她,也會把這個生命照顧好。


  第二日,顧婉婉有孕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軍營。


  軍營裡面都是大喇叭,傳著傳著,整個天下都知道了。


  墨君邪原本對顧婉婉就是寵著護著,如今對方有了身孕,更是見天的捧在掌心裡。


  兵不練了,軍務不管了,整天顛顛跟在女人後頭,噓寒問暖的伺候著。


  蕭蕊每天吊著張冷臉,見人就懟,尤其是對墨君邪,不懟渾身不舒坦。


  時間久了,所有人都看出來端倪。


  蕭蕊是個有家室的,分明是替顧長歌找墨君邪的不痛快。


  於是,大傢伙紛紛發揮聰明才智,開始編排二女一男的爭寵戲碼。


  在編排的故事裡,顧長歌就是個人老色衰的怨婦,比不過人家新鮮嬌嫩的顧婉婉,長相也好,性格也好,總之,顧婉婉就是那天上的月,她顧長歌不過是地上的土。


  蕭蕊哎呀呀的臭罵,「都他媽眼瞎了。那顧婉婉我見過,整個就是你的贗品,哪裡好看哪裡美若天仙了?男人都是傻逼。」


  顧長歌聽著她的辱罵聲,胃口居然異常好,吃了兩碗飯後,又啃了兩個蘋果,總算覺得有點飽。


  她站起來,「我出去走走消食。」


  「我陪你。」蕭蕊不放心,跟在身後。


  夏夜的晚上,沒有燥熱,涼爽無比。


  營地里前些日子挖了條河,說是因為顧婉婉想看,她們現在就是在河邊溜達。


  不湊巧的是,沒走幾步,就看見顧婉婉也在。


  她身邊沒有墨君邪的陪伴,正沿著河邊,用手扶著腹部,緩緩的朝她們走來。


  蕭蕊在耳邊低聲的道,「可真能裝,才一個多月,肚子還沒鼓起來,就扶著腰走,等回頭肚子大了,那還不得躺著走?」


  顧長歌嘴角彎了彎,「咱們離她遠點,別撞到了人家。」


  「嘖嘖嘖。」蕭蕊癟嘴,「我還擔心她撞到咱們呢!咱可比不要臉的人金貴多了!」


  嘴上雖然不饒人,但蕭蕊心思細膩,悄悄攙扶住顧長歌,二人頓時和顧婉婉距離更遠了。


  哪知有人非要上趕著說話,顧婉婉招呼她們,「長歌!」


  兩個人都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顧婉婉又叫了一聲,然後便聽一道哎喲驚呼,旋即人不偏不倚,恰巧就跌在顧長歌腳邊。


  大家都是女人,什麼招數什麼套路,誰心裡都清楚。


  蕭蕊當即暴脾氣上來,「顧婉婉,路都走不好就別出來丟人現眼!怎麼著,這下摔跤是想著栽贓到我們頭上來?」


  顧婉婉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整個人嬌弱的扶著肚子,小臉更是慘白。


  她咬著下唇,「不…不是的……分明就是長歌剛才撞到了我!」


  好傢夥!

  果然是來顛倒黑白的!


  蕭蕊把顧長歌扶到一旁,重新走到顧婉婉跟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挑事是吧?顧婉婉,你這骯髒的手段,一點都不夠看的,我實話告訴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想弄掉了,今個既然你要栽贓,那我不怕給你坐實了!」


  她說著步步逼近,抬起了腳。


  顧長歌在身後蹙眉道,「蕭蕊。」


  蕭蕊擺擺手,不以為意。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道陰影從跟前閃過,蕭蕊只覺得腿上鈍痛,等再抬頭,墨君邪把顧婉婉抱在懷裡,陰鬱無比的道,「你們在做什麼!」


  「將軍!」顧婉婉哭的梨花帶雨,委屈的貼著他的胸膛控訴,「將軍!她們要拿掉我的孩子!我肚子疼……婉婉肚子好痛……」


  墨君邪冷冷的剜了她們一眼,「她要是有事,誰都別想跑!」


  他說完,抱起顧婉婉,飛快的離開。


  蕭蕊氣得在原地跺腳,半天后才想起來,需要安慰顧長歌。


  她扭頭去看,卻一時無言,張著嘴愣在原地。


  顧長歌正淡淡的看著天空,聲音喃喃,「奇怪,明明是夏天,我怎麼會覺得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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