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一年的冬天在韓曉磊的印象里特別的冷。
上學的日子裡需要早起,通常冬天的早晨去上學天還沒有亮,韓曉磊在貪婪地吸吮著被窩裡的餘溫,冬天的早晨其實對於住在平房裡的人們是最難熬的,因為頭晚火熱的爐炕把被子烤的熱氣騰騰,比那個年代城市樓房裡的暖氣要暖和的太多,韓曉磊鑽進暖暖的被窩,睡意馬上就會來襲,但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反差就會特別的大,爐火在凌晨就會燒盡,炕會越來越冷,昨晚還是炕在加熱著人們,到了早晨就會變成人們的體溫加熱著冰冷的炕。
韓曉磊在德懷鎮的家屬於城鄉結合部的標準產物,既不像農村那樣有廣闊的自留土地可以耕種莊家,又不像城市樓房可以省下燒爐子的功夫來取暖,坐北朝南式的平方,尖式紅瓦屋頂表面當地雨旱分明,韓曉磊的家換過幾次大門,從最初的木框鑲鋁板的金屬門再到全部鋼製的大門,表面生活水平在逐漸好轉。從南大門進入,左手邊是一個堆放廢物的小倉棚,裡面通常放著鐵鍬和大笤帚,右手邊是一個木板瓦片自己蓋起來的正規倉庫,裡面放著自己車和舊傢具。倉庫旁邊有一個下水井,通常污水就倒在這裡,旁邊是一個石板井蓋,從南大門到房門是石頭鋪成的小路,幾年來鋪這小路的石板也有很多變化,石板小路旁種的一些自家吃的蔬菜,在韓曉磊很小的時候在這小路上還有葡萄架,現在早已無了蹤影。進入房門,是吃飯的客廳,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房間,再往裡走是廚房和堆煤的小房間。
雖然韓曉磊家的格局在以前有介紹過,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很多細節之處也有了變化,比如一些傢具和裝飾,從吃飯的客廳走進廚房裡,左手邊就是爐子,爐子里有一層燒烤板一樣的鐵架,韓曉磊的媽媽先在鐵架的第一層上堆滿報紙木頭等容易點燃的材料,然後在第二層上鋪上煤塊,接著,韓曉磊的媽媽拿著點燃的報紙從爐道下面伸進去,點燃爐子,等到爐子里升起裊裊白煙,差不多爐子就生好了,通常上面會放水壺,燒起水,爐子里連接著屋裡的炕,爐子生好不久,屋裡的炕就會熱起來。
以上大概就是讓炕熱起來的原理,在韓曉磊的印象里也就是這幾步魔法讓屋子裡熱起來,時光的腳步從不停歇,2001年的冬天還在繼續。
結束了上學的日子,寒假的狀況也沒有變好,因為假期的補課從一大早就開始,韓曉磊需要不到6點就起床,然後騎著媽媽那輛斜梁的鳳凰牌自行車,穿過幾條街道,奔赴補習班的上課地點,臘月的寒風是刺骨的,清晨的街道沒有幾個人,顯得更加的凄涼,還好這一路有寶財和曉龍作伴,才使這段路程不會覺得那麼特別孤單。
補課班的名字叫麥花田英語補課班,是在樓群裡面一個一層的平房,也是需要生爐子才能取暖,這個時代的補習班事業飛速發展,韓曉磊正好趕上了這個時候,補課班可以在樓房的角落,大廈的地下室,或者是像這樣,樓群里的需要生爐子的平房。
當韓曉磊走進麥花田補課班,一切開始變得不一樣了,韓曉磊經歷過無數次補課班,經歷過無數次早起的寒冬,經歷過無數次走進生爐子的平房,可這一次,楊姝,在這個寒冬的早上坐在這個生爐子的平房裡。
「韓曉磊,干屁呢,你倒是快點進屋啊,外面挺冷的!」韓曉磊堵在門口,孫曉龍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吵什麼,知道了!」韓曉磊應付道。
這聲音已經引起了坐在屋子裡面楊姝的注意,她回過頭,笑了笑。
韓曉磊也回了一個僵硬的微笑,還沒等這個僵硬的微笑動作全部結束,楊姝就把頭轉了回去,結果,韓曉磊這個僵硬的微笑就此僵在了那裡。
這個補習班人不多,和韓曉磊坐的特別近的有許寒、牛征、孫曉龍、孫寶財,楊姝也坐在不遠的地方,漸漸的,這六個小夥伴開始熟絡了起來。
「啊呀我的媽呀,你幹什麼呢?」楊姝突然一嗓子,大家開始被嚇了一下,然後又噗呲一聲都樂了出來,原來楊姝在驚嘆孫曉龍的筆記呢。
楊姝看起來很文靜,但是有時候說話顯得很大大咧咧。
此時在小白板上寫板書的老師都被這笑聲弄得一愣,補課班的設備有限,教學用具只有一個支架的小白板,老師拿著黑筆在上面寫著板書。
「在寫筆記呢唄!」孫曉龍回答道。
韓曉磊瞄了一眼,原來孫曉龍的筆記上密密麻麻寫了好幾頁的單詞,楊姝被這密密麻麻的單詞吸引住了。
休息的時候,韓曉磊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現楊姝正在自己的座位上,韓曉磊心裡樂開了花,楊姝看到韓曉磊回來,也回到了自己座位,韓曉磊發現自己的練習本上有新的筆記,原來是楊姝在自己的本上亂畫的,就是那個印刷版的a,楊姝寫了很多遍。
等到再次課間休息的時候,楊姝就直接坐到了韓曉磊旁邊的空位置上,和韓曉磊有的沒的聊了起來。
「這課實在是沒意思,你覺得呢?」楊姝毫不見外的聊了起來。
「恩,確實。」韓曉磊有些緊張,但故作鎮定。
「你和孫曉龍家是一起的么,我看你們總一起來上課。」
「恩,一趟房的。」
「什麼是一趟房?你們是親戚?」楊姝疑問的睜大了眼睛。
「哈哈,不是,是挨到了一起的平房,我們就叫一趟房,我們是比親戚還親的關係。」韓曉磊笑著說。
「哦,原來這樣,我住在樓房裡面,對面的鄰居我一次都沒見過,大家雖然是鄰居,但是陌生的很。」楊姝意味深長的說道。
「恩,我們不一樣,夏天吃過晚飯後,大家就都搬凳子出來聊天,或者打撲克,很開心……」還沒等韓曉磊說完,老師開始催促大家準備上課了。
麥花田補課班,開啟的不僅僅是一個嶄新的寒假生活,更是在那個特殊年代青澀年紀里的一段意味悠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