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0年代的澡堂的名字風靡大街小巷，是徹頭徹尾的大眾場所，是工薪階層可以暢所欲言而不必擔心以時間計費的地點，因為他們可以買一張票從早晨泡到晚上，泡到海哭了石爛了也沒人管，工薪階層們來澡堂的目的也五花八門，有來洗澡的，有來聊天的，甚至還有賣不起游泳的門票專門來澡堂的池子里學游泳的。澡堂的票價是3元，如果一一次性購買那麼花25元就可以買到10張票，也許這就是團購的由來。


  澡堂的構造很簡單樸實，進大門后是一個廳，廳中央是賣票的，同時也賣一些洗澡用品，交完錢後會得到一雙拖鞋，以及一把鎖和鑰匙，同時需交出自己的鞋給老闆保管，接下來拿著自己的物品和鑰匙及鎖右拐直走，因為左側是女澡堂。


  進入這個門之後澡堂的結構大概基本就明了了，各種裝衣服的柜子，規格都是一樣的，兩張長凳，供人們換衣服的時候坐著用，牆上貼著各種服務項目的價格表，如搓澡、修腳之類，這個過渡的屋子幾乎每個澡堂都有，由此，在學過簡單算術的韓曉磊的腦海里得出的結論是，開一個澡堂子至少要有三個房間才行，一個大廳，一個過渡的屋子，一個帶池子洗澡的房間，韓曉磊也將這個結論告訴了身邊的所有小夥伴，當時大家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多年後韓曉磊才發現，他少算了一個女澡堂，正確的結論是4個屋子才對。


  從過渡的屋子繼續往裡走便是澡堂的主功能區，洗澡間，過渡屋子與洗澡間用一個日式的玻璃門隔開，當時這中玻璃門流行於各種澡堂子，其實只是給一塊玻璃加一個框子放在門的位置，洗澡的屋子不小，裡面霧氣也很大，中央有三個相連的池子，兩小一大，人們三三兩兩的泡在裡面，白天這裡是韓曉磊的禁區，因為水溫太高，高溫的水燙在身上的感覺很慘烈，即使看到那些泡在池子里皮膚被燙的發紅的大人們一眼，韓曉磊也會覺得心痛。


  洗澡間里靠左面的牆上一排是淋浴區，每隔一米牆上就會有一個蓮蓬頭，蓮蓬頭下面設置一個板供人們放置洗漱用品，一些愛乾淨的人們來到澡堂就只來這裡沖洗而不去池子裡面泡著，所以這片淋浴區在人多的時候還是顯得比較熱鬧的。


  洗澡間的中間又一個沙發床，供花錢搓澡的人們躺在上面，然後搓澡的師傅便像熱水退豬毛一樣大張旗鼓熱火朝天的幹起來。


  洗澡間的一個角落裡大約有個6平方米左右的蒸氣房，大概是從日韓等引進的理念，但其實裡面就只有加熱的管子和管子上卧槽里水，這便產生了蒸氣，蒸氣房裡面的溫度很高，韓曉磊和他的夥伴們偶爾會進來，但每次由於太熱而受不了第一個出去的總是韓曉磊。


  洗澡間角落裡的另一個房間是廁所，廁所的功能我就不多做介紹了，只要是人類就對廁所再熟悉不過了，但是洗澡堂的廁所和外面普通的廁所有一個很明顯的不同，那就是來澡堂里上廁所的人們不用脫褲子，因為他們洗澡根本就不用穿褲子，大家是不是覺得很方便簡潔，覺得在澡堂子里上廁所太舒服省事了呢？誰這麼認為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在澡堂子的廁所里時常都會傳出這樣撕心裂肺的喊聲：「老闆！廁所里的手紙又被蒸氣打濕了！我剛才用的時候……！」


  澡堂的構造基本就介紹到這，因為正規的澡堂全國大致也都這樣，至於不正規的澡堂，我想，無非也就是多幾個房間。


  當韓曉磊和他的夥伴在過渡屋子裡脫衣服的時候，他們發現即使他們把所有的衣服放到一個柜子里也放不滿，不是柜子太大，而是孩子們衣服的面料太少，腳上穿的是老闆拿的拖鞋，在大廳換上的時候還有點濕，襪子都有點濕透了，他們猜到這雙拖鞋肯定是別人剛洗完用過的，於是他們盡量不去往那個人有腳氣、雞眼這方面想，鞋子很奇怪，左右腳是一樣的，這樣丟了哪一隻就很好搭配，於是他們就盡量往這一隻拖鞋也許是哪個美女穿過的這一方面想。


  郭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到了洗澡間，此時傳出了他興奮的聲音：「大家快來啊！今天池子里的水一點也不熱，很適合游泳！」


  當郭宏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澡堂一下子肅靜了下來，所有的人們都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大廳里的老闆如果聽到估計也會震驚，但大家發現聲音的傳出者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一切又都恢復的正常。


  但是鄭大圍卻不再正常，當他聽到郭宏的聲音后馬上就沖了進去，一頭扎進池子里，池子里的水並不深，但是由於鄭大圍跳水動作完成的非常到位，所以鄭大圍完全的消失在了水中，幾秒鐘后，很戲劇化的情景出現了——他的拖鞋浮了上來，原來由於他太興奮入水忘記了脫下拖鞋，大家都開心的笑了。


  笑聲是那麼的天真，笑聲是那麼的無邪，笑聲響徹了澡堂子的雲霄。


  當政大圍游泳完上來的時候，大家發現了他的頭髮上多了幾顆黑灰色的米粒，所有人都疑惑了起來，這洗澡的池子里怎麼會有米粒呢？

  於小宇是小夥伴裡面最喜歡創新搞怪的，當他看見鄭大圍頭上的米粒，毫不猶豫的採摘了一粒下來，放在手中仔細觀察，神情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這黑灰的米粒比正常吃的大米要軟很多，於小宇放在手裡一捏，像泥巴一樣柔軟，營養價值應該很豐富，於小宇不禁落淚感嘆道：「難道這就是命么？讓我不廢吹灰之力就超越了袁隆平的成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就發現了水稻新品種。」


  在於小宇的世界里，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


  這時候正在搓澡的師傅不禁喊了一聲：「您身上可真臟啊！」語氣驚嘆程度絲毫不遜於韓劇里的各路抒情男女。


  於小宇順勢把目光投過去，躺在沙發床上正享受搓澡的那位師傅身上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垢污，於小宇仔細看那垢污，在看一眼手中被捏扁的黑灰米粒，不禁胃裡一陣反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