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孫寶財家對於韓曉磊來說可以稱得上奢華。一塵不染的地板，舒適柔軟的皮沙發，富麗堂皇的傢具，就連牆上掛的裸體女油畫看起來都比韓曉磊家穿泳裝的掛歷高貴典雅。


  最讓韓曉磊吃驚的就是廁所里的馬桶，剛才在寶財奶家上廁所那裡還是樓房裡的蹲著的，這裡就一下子升級到坐著的馬桶了，這不禁讓我們有所感慨，中華民族的抗日戰爭奮鬥史先是屈辱的蹲著，然後坐起來，最後樣首挺胸勇敢的站起來，而人類科技的文明史卻恰好相反，從上廁所的站著，然後蹲著，現在竟然到坐著。


  寶財家的供放音響比韓曉磊家的電視還大，放音效果比鎮上的喇叭還震撼，韓曉磊這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寶財總問他鎮上都說什麼了呢，原來都是這音響的緣故，其實也不能怪寶財，韓曉磊家如果有這音響估計他連地震都聽不到。


  他倆先聽歌，放的是寶財家買的群星大薈萃，這種音樂mtv很流行，寶財調音響效果，當男的唱時就把音調調尖，當女的唱時就把音調調粗，他倆就咯咯的笑，然後看到電視里有親嘴的鏡頭就一起臉紅說要上廁所。


  租的影碟叫做《殭屍叔叔》，剛開始很有意思，小哥倆笑的呵呵的，後來就步入恐怖的正題了，倆人都有點抖，寶財家特大，這時突然顯得空蕩蕩的，恰巧外面又起了雨，氣溫驟然下降，倆人蜷縮在地板上開始顫抖。


  不知道倆人眼睛偷著閉了多久影片才結束，寶財說要去奶奶家，韓曉磊執意讓寶財送自己回家，說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禮節，其實是他害怕。寶財執意要去奶奶家，說有要緊事要做，其實是他比韓曉磊更害怕。


  最後韓曉磊連寶財遞他的雨傘都沒拿便向家衝去，雨落在他身上滲透到他心裡令他發誓今後在也不看恐怖片了，天空又在此時打起了閃電，雖然傍晚天還未黑但也是令韓曉磊提了速。


  衝到家裡時顧不上換衣褲韓曉磊便鑽進被窩裡，隔了好久才冒出個頭，四周看，爸爸媽媽肯定又打麻將去了，家裡沒有人，牆壁上泳裝掛歷里的美女在看著他，韓曉磊想到高貴典雅的裸體女油畫，掛歷上告訴韓曉磊的日期是1996年，裸體女油畫可沒有這個功能，韓曉磊又驕傲的笑了，又打了一個寒戰，鑽進了被窩裡。


  1996年秋天的雨真嚇人，一場秋雨一場寒，韓曉磊在想，這句話是不是就是只要秋天下一場雨就會讓人打很多寒戰的意思，韓曉磊很確信這裡的「場」是一個數量虛詞。


  這一年韓曉磊和他的這幫夥伴小學2年級。


  二年級其實對帥這個概念還不是很透徹的理解，但是他們會不自覺的朝著這個方向靠攏，當時大街小巷放的都是張宇的《月亮惹的禍》，大街是指鎮上的街道旁音像店用音箱放的，小巷是指韓曉磊家這一趟平房前的小道上韓曉磊用隨身聽放的，這裡的帥，指的是隨身聽。


  其實是孫曉龍先買的，這說明跟風這個現象是先天而來後天成型的，而不是******跟風蘇聯開始，孫曉龍的隨身聽花了106元，韓曉磊的隨身聽花了60元，自然韓曉磊的隨身聽要比孫曉龍的大很多，這符合高科技產品體積與價錢成反比的自然規律，但是氣質就好比家裡的泳裝掛歷和裸體女油畫了，根本沒法比。


  韓曉磊買的雖說叫做隨身聽，其實根本不能隨身，只有在大的衣服兜里才能放下，通常情況下都是拿在手裡，但是他是放磁帶的，這點在當時就已經足夠帥。


  當時班裡站在時代浪尖上的同學都有隨身聽，耳朵里塞著耳機似乎也從那時起成了潮流的代言人。


  但是還是有些投機取巧分子把這一為人們熟知的常識加以利用，從而偽裝和掩飾自己，張方便是其中之一。


  這天下課，潮流的同學們都在擺弄自己的隨身聽，課間也是交換磁帶的時間，因為在當時磁帶還是比較貴的，總是買來還是承受不起的，所以交換著看是最好的方式，孫寶財的磁帶最多，也是換磁帶頻率最大的，這是他來到張方身旁。


  「張方，我們換下磁帶聽吧」孫寶財之所以找張方，因為張方雖然霸道點，但是還是很仗義的，這種交換磁帶的事情，以張方的性格，是最容易做的，不像有的小女生，怕別人弄壞了自己的磁帶，寧肯自己不聽別人的，也不讓別人碰自己的磁帶。


  「不，不了，我不想換。」張方的回答讓寶財詫異。


  「為什麼呀，換吧，我用兩個換你一個」孫寶財繼續懇求。


  「我說不了，我要上廁所去了」張方的臉有點紅，說著把隨身聽放進書桌，走出教室。


  孫寶財不罷休，張方越不換，他越想知道張方聽的是什麼，等張方走遠，他把張方的隨身聽拿出來，想看看聽的到底是什麼磁帶。


  這一拿可不要緊，孫寶財竟然沒發現磁帶，也就是說，張方聽的是收音機！


  孫寶財不禁說了出來，這時全班同學都向這邊投來了驚奇的目光，寶財邊拿著張方的隨身聽邊說。


  「真的，真的，你們看。」寶財邊說邊舉起張方的隨身聽。


  「讓張方知道你就死定了。」這時底下有一名同學小聲說。


  孫寶財突然晃過神，趕緊把隨身聽放回原來的地方，回到自己座位。


  等張方上完廁所回來的時候，全班的同學都在看著他，張方意識到自己的隨身收音機被動了，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動作：


  趴在書桌上哭了。


  全班同學又一次齊刷刷的看著張方，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張方哭。


  隨身聽風波就算這麼過去了，日子又回到了平靜，這幾天天氣很不好，快防寒假了，老天好像不讓同學們順利的享受假期似的，由於不是下秋雨就是刮秋風


  ，路很不好走，所以韓曉磊中午只能在學校吃了。


  這幾天中午在學校吃的不止韓曉磊，孫曉龍和孫寶財都一樣，學校附近的餐飲少的可憐，校門口左面有賣盒飯的，不遠處還有一家抻麵館，右面是一家小賣店，韓曉磊就讀的是鎮第三小學，幸好離第一小學較近，如果想換換口味還可以到第一小學附近的餐飲圈去。


  韓曉磊的午飯通常是四元錢，是這樣分配的：兩元錢買盒飯或抻面，一元錢買串，一元錢買貼紙。


  盒飯是一盒飯一盒菜的那種，按照1996年的物價來說還是比較划算的，串是在校門口右面的小賣店裡買的豆製品串還有肉串，豆製品的串一角錢兩個，肉串兩角錢一個，通常韓曉磊都是買豆製品的串。貼紙是美少女戰士和灌籃高手，買完后把整張的剪成小張，通常是在學校剪灌籃高手，還拿給同學們看，把美少女戰士藏起來回家偷著剪，因為覺得不好意思。


  孫曉龍的午飯通常也是四元錢，是這樣分配的：兩元錢買盒飯或抻面，剩下的兩元錢攢著，這就是為什麼孫曉龍更早的買到了四驅車的原因。


  孫寶財的午飯一直都是7元錢，是這樣分配的：花5元錢買25個肉串，如果沒吃飽再用剩下的兩元錢買十個肉串，如果吃飽了，不知道幹什麼，還是用剩下的兩元錢買十個肉串，就是這麼簡單。


  這天三個弟兄約好了中午的時候去附近的第一小學嘗嘗鮮，放學時順著人流往第一小學走，十分鐘的路程，便到了。


  怪不得來第一小學吃飯的人這麼多，原來這裡的餐飲樣式非常齊全，什麼餃子館，包子鋪，燒賣店啦之類的，應有盡有，在一翻思考之後，三人走進了一家包子鋪。


  包子的價格是一元錢三個，韭菜雞蛋三鮮陷的大包子，非常誘人，加上韓曉磊有些餓了，一口氣吃了9個，肚子撐得老高，孫曉龍和孫寶財各吃了6個，因為寶財吃的很爽，加上又不貴，還是正好七元錢，所以寶財便提出他請客了，當寶財把七元錢交給老闆的時候，老闆熱情的把13元錢塞到寶財手裡說：「小朋友，把錢收好，再來哦。」


  這一幕把他三都驚呆了，韓曉磊想，這才是來第一小學吃飯的人特別多的真正原因吧，孫寶財拿過錢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韓曉磊和孫曉龍走的去的時候腿也是軟的，他們生怕老闆發現錢找錯了，然後追出來，發現是他們，然後把他們拖回包子鋪里毒打一頓，或者直接把他們坐掉剁碎包成包子，這種顧慮一直到他們安全的走進第三小學才結束，他們突然感到母校是那麼的可愛，是那麼的安全，是那麼的偉大。


  其實包子鋪老闆把錢找給他們就忙別的去了，哪有空發現找錯錢了，再說，即使發現了，那13塊錢不過是皮毛罷了，但是對於韓曉磊孫曉龍和孫寶財來說，那13元錢卻是一堆的肉串，一沓的貼紙。


  後來，孫寶財問到韓曉磊說：「為什麼你那天那麼能吃？」韓曉磊從容不迫的回答道：「因為你們倆已經吃了4元錢的包子了，而我再吃3元錢的，就正好7元錢，也就是你的午飯錢，以你的性格，不會不請客的。」當然，韓曉磊還是遭到了孫寶財的追打。


  後來的後來，這13元錢變成了一堆肉串，分別進到了韓曉磊孫寶財和孫曉龍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