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后

  華國。


  2012年。


  炎炎夏日，太陽像個大火爐，散發著炙熱的光芒。樹上的葉子被曬得打起了捲兒，裹著身子懶洋洋地睡著。


  這是一棟外表古香古色的新宅，內里的裝潢卻是結合了東西方各自的美。地上鋪著樸實的木質地板，紅木桌上擺著一套褐色的茶具。桌邊的矮几上，放著一個水果拼盤，拼盤上頭是各色的清爽水果。紅彤彤的聖女果、切成塊的哈密瓜、橙黃色的柑橘、還有幾顆綠油油的橄欖，靚麗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泛著誘人的光澤。


  透明的玻璃杯內裝著冰涼解渴的橙汁，橙汁邊散落著幾包小零食，有薯片、蝦條和餅乾。


  牆上的液晶電視上放著一檔綜藝節目，正是頒獎的時刻，穿著大紅華美長裙的女主持人拿著話筒，言笑晏晏的聲音透過屏幕傳滿了整個大廳，「接下來要頒發的是第26屆華語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獲得該獎項提名的演員有……請看大屏幕。」


  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高清電視屏幕，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專註地聽著主持人的話，伸出手在桌上摸索到了一個袋子，撕開。摸摸手感，呃，是蝦條。


  「咔嚓。」蝦條在嘴裡發出斷裂的聲音。


  「獲得第26屆華語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的演員是……」主持人笑著眨眨眼，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會兒，才道：「夏丹慧！夏丹慧，讓我們祝賀她！」


  「啊。」少女小小地低呼了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放下手裡的蝦條，雙手十合地看著屏幕，眼裡流露著濃濃的欣喜，以及一閃而過的悲傷。


  從前排中站起來的夏丹慧已經47歲了，她微笑著走向講台，對主持人致謝，接過獎盃。夏丹慧，華國著名實力派演員，曾經和多名實力男星合作過多部口碑極好的電影以及電視劇，亦曾兩次斬獲百花獎影后。


  即便到了中年，夏丹慧依然保養得極好，還是大眾心裡的完美女神。歲月在這個女神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這些痕迹化成了成熟與韻味，更加深刻地烙印在她身上，使她不論在哪個年齡段，都有著獨特的美好。曾經有人說過，夏丹慧身上最美的部位就是她的眼睛，一雙鳳眼，總是風情萬種，一顰一笑，都撩撥著萬千宅男的心扉。


  電視前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閃了閃，和夏丹慧一模一樣的眼睛，這個本該是她媽媽的女人，徐清秀對她的印象卻極為模糊，只能透過電視觀賞著她的一舉一動。


  「爸，你快下來，夏丹慧獲獎了，她又獲獎了！」徐清秀真高興，飽滿的喜悅溢滿心腔，她扭頭沖樓上喊道。


  二樓開著空調的大廳內，只有清脆的聲音在回蕩，並沒有迴音。


  徐清秀搖搖頭，依依不捨放下手裡的遙控往樓上走。


  三樓是徐父徐振興的專屬地盤。走廊盡頭有一個實驗室，平時都是上著鎖，輕易不讓人進的。


  徐父是東岑市a大的生物學教授，十分熱衷於自己的專業。平常除了上課就是研究，回家了也總是一頭鑽到實驗室里，神神秘秘地搞實驗。


  乾淨的實驗桌上是一個小小的玻璃托盤，盤上有兩顆小櫻桃。徐父把事先抓好的三隻螞蟻放到托盤上，螞蟻爬到了紅潤的櫻桃身上。


  打開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個鐵盒子。三隻小小的玻璃試管正躺在盒子凹進去的部分，瓶身前都用有彈性的「安全帶」束著，徐父解開安全帶，小心翼翼地用手拿出其中一隻玻璃管，管內裝著透明的液體。他推了推眼鏡，沉沉一嘆，儒雅的臉上露出似狂熱似回憶的神情。玻璃管的瓶塞被打開，白色的液體緩緩地倒在了櫻桃上，冒出寒冷的縷縷白煙。


  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一定以為到了冬天，因為現在整個實驗室里的空氣都彷彿被冰凝填滿。


  徐父用一個透明的容器將之罩住，安靜地觀察著裡頭的動靜。


  三隻螞蟻在櫻桃上動啊動，繞著圈圈，長長的觸角左右搖擺，東嗅嗅，西嗅嗅。


  「爸！」徐清秀興緻勃勃地推開實驗室的門，忍不住一顫，真冷啊。裡頭那個穿著襯衣、一絲不苟、帶著眼鏡的男人不是她爸爸是誰？！


  「秀秀啊……」徐振興慈愛地說，目光從螞蟻落到亭亭玉立的女兒身上。


  徐清秀故作不滿地撇嘴：「爸，我叫了你幾聲你都不應。你又在做你那實驗啊。」


  「是爸爸的錯，爸爸這不是忙得沒聽見嗎。」徐父被女兒這撇嘴的動作逗得大笑，溫聲道：「秀秀，告訴爸爸，什麼事？你的高考成績出來了？我就猜我的寶貝女兒聰明過頭，哪裡能考不到a大。」


  徐清秀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今天出高考成績，想必qq群里的同學都聊瘋了，她竟看個頒獎典禮看過頭了。


  「爸，不是這事兒。我是想說，夏丹慧獲獎了，是這屆華語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獎呢。她今天穿著一件金色的禮服，好像用黃金鑲嵌似的，可漂亮了。」


  清秀那明亮雙眸露出的淺淺笑意，白皙的臉龐，精緻的五官，都有幾分夏丹慧的影子。徐父愣了愣，心下愧疚，他笑著說：「丹慧一向爭強好勝，又拼出了獎也是靠演技。國內的女演員里，沒幾個能比得上她的。她前段時間的那個電影《夏姬》，爸爸去看過，很好。」


  徐清秀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卻見他只是一副平常的樣子，繞到口中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她走到桌子邊，注意力被那螞蟻吸引住了，「爸，你怎麼每次都做這個實驗，螞蟻吃櫻桃？」


  清秀是和爸爸一塊住的，從很小的時候便是如此。在她眼裡，爸爸就是個居家好男人，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每回清秀放學回家，都能吃到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爸爸的廚藝十幾年下來，是越來越好。有時候她吃完飯，就得去樓上喊她爸。因為她爸每回做完飯，就會去實驗室。而她每回一進實驗室，看到的都是她爸在做這個實驗，把螞蟻和櫻桃關在一起，一直不曾變過。為此她還猜想，或許是要研究「論三隻螞蟻會花費幾天的時間吃掉兩顆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