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潛伏
花沖看著這塊手帕,從懷中掏出另一塊一模一樣的手帕,上面也是綉著只五爪金龍和一鷹一犬。蔣平驚呼:「你這是從哪來的?」
花沖苦笑道:「是智化臨走的時候給我留下的,我也沒想明白他送我這個東西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可能和皇城司有關,他不便明說。見了沈仲元的這塊我才明白,這個一定是皇城司的信物!」
蔣平皺眉道:「智化不是不向你透露皇城司的事么?」
花沖也覺得蹊蹺:「他確實是沒說,就連這塊手絹,他也是偷偷給我,說是留個紀念,我當時問他這圖案是什麼意思,畢竟這五爪金龍不是一般人有的,他說將來我自然會知道。」
蔣平驚訝道:「莫非他早知道沈仲元也是皇城司的人?」
花沖摸著下巴,沉思道:「我覺得一定是!看到這塊手帕,我有個猜想,沈仲元方才是不是早就發現我們在偷聽,或者他猜到我們就在太湖,所以故意把襄陽王的計劃說給我們?」
李子修心思有些仔細,也是有些膽小,向花沖求證道:「會不會是他故意詐我們?」
花沖點點頭:「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沈仲元心思縝密,很難說他是敵是友。」
邱志遠冷笑道:「此人陰陽怪氣,確實難以捉摸,乾脆別去管他,咱們還按原來的想法,去洪澤湖一看便知!」
夏玉奇也介面道:「他就算揭破我們的詐降,我們幾千人馬,也不怕他洪澤湖!如果他是內應,到時候更多了一層保障!」
花沖攥著手帕,凝視著大廳的門外,嘆息道:「此人到底是捉摸不透,恐怕不到最後一刻,我們不會猜到他的想法!」
半個月之後,接到洪澤湖來信的太湖三劍,開走了這艘巨大的車船,同行的還有二十艘虎頭戰船與三千嘍啰兵。邱志遠等人不知是故意示好還是當真死心塌地的跟了花沖,留在太湖的千餘人馬都交由盧方統領。李子修表示盧方是自己的弟子,也算是太湖的人,人馬交給他,我們兩邊都放心。
花沖也覺得有盧方管理太湖,後方比較安穩,於是將盧方留在太湖,並把四捕頭都留給盧方,一方面是為了幫助盧方管理太湖,另一方面是為了詐降之後著想。按照他們的計劃,將來會用船隻當做運糧船,暗藏火器,火燒洪澤湖,這種精細事情,四捕頭比較擅長,故而留下籌備此事。
五大湖雖然都是水寇,但營寨卻各有不同,洞庭湖以君山為中心,修建水旱營寨六十四處,擁兵數萬之眾。太湖則是在水內建寨,依靠夏玉奇的機關術配合五行、八卦、九宮、風水以及當地水勢修建。而洪澤湖卻是修建高家堰大堤之外!洪澤湖自古多發水患,若是將水寨安扎在洪澤湖,這些水賊只怕不用剿匪的大軍來征討,就被大水沖走了……
高家堰是洪澤湖最大的堤壩,有大堤阻住洪澤湖,這些水賊倒是沒有水患,他們將營寨安扎在高家堰旁的一處山彎,名叫西虛山,西虛山下的赤堤灣,是吳澤停泊船隻的所在,而西虛山上則是屯軍之處。
無論是山賊還是水寇,全都是一個套路,那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多數的賊寇都是自種自吃、公平買賣的「公道大王」,他們的收入都是「免稅」的,至於搶劫客商、官宦,那都是副業,而且只收「買路錢」,不是男的殺光、女的搶走、錢財分散的那種後世土匪。
很多鏢局、客商、過路官員,只要交了錢,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絕對不會有任何傷害,而這些客商、官員雇傭的馱夫、拉行李的腳夫、跑船的船夫都是在各個山寨拿「提成」的「業務員」,負責將客人拉到山寨的勢力範圍,好收取錢財。所謂「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五大湖之中,太湖、洞庭湖、澎湖都是這種自種自吃的山大王,太湖三白天下馳名,洞庭湖更是魚米之鄉,澎湖物產豐富,全是靠山靠水都能吃飯的好地方。
而洪澤湖跟黑水湖則不同於上面提到的這種公道大王。他們是專門依靠搶劫活著,這兩家的寨主是一對親兄弟,鎮湖蛟吳澤,鬧湖蛟吳源。吳澤為人兇殘、霸道,縱橫洪澤湖一帶,向來沒有王法,手下數千人馬,全是亡命之徒。這夥人可不是霸王莊那種仗勢欺人的混混,他們全是對抗官軍、水師的悍匪,戰鬥力即使放眼天下綠林,都是一流的。
半路上,花沖讓龐飛燕、白玉堂二人離開隊伍,白玉堂負責尋找落腳地,龐飛燕負責聯繫龐吉,花沖則改變了原來的計劃,選擇留在了船上,與蔣平等人一同混入洪澤湖。神秘的沈仲元引起了花沖的興趣,他想接近這個人,因為無論是敵是友,這個沈仲元都讓花沖捉摸不透!
眾人沒敢在大船上露面,他們都在一艘小船上扮作普通的嘍啰兵,洪澤湖的人倒也沒有懷疑,讓他們進了自己的水寨。入了水寨之後,夏玉奇負責在水寨里尋一塊地方,建立一個小的營寨,雖然是要詐降,但是必須要做出一副不信任吳澤的樣子。
好在洪澤湖的人早有準備,任由夏玉奇擇地紮營,而邱志遠和李子修則去與吳澤見面。洪澤湖的聚義廳設在西虛山的山腰,邱志遠和李子修來的時候,吳澤已經帶人再此等候多時了,十餘人站在吳澤背後,邱、李二人一見其背後那些人,不由得暗自心驚,那十餘人無一不是一方水寨的寨主,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竟然全都集中到了洪澤湖!
吳澤是個高大的漢子,比起同樣高大威猛的邱志遠,幾乎不相上下。此刻吳澤上身****,面色微紅,顯然是喝了酒的。吳澤一見二人便朗聲大笑:「二位哥哥,許久不見了,你們肯大駕光臨,我吳澤絕不會虧待了二位哥哥!」
邱志遠聞言眉頭微皺,這話說得好像二人是來投降的!當下不悅道:「吳寨主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們兄弟是來投奔你洪澤湖的?」
吳澤大笑道:「我這粗人嘴笨,咱們各路兄弟都來了,為的是求財、謀前程,襄陽王封了兄弟一個水軍都督,各位朋友都來捧場,少不得日後都是個總兵、將軍什麼的!」
在他身後,閃出一個白面瘦子,朝二人拱手道:「二位寨主萬萬不要誤會,咱們來此,還不是都為了個義字。吳寨主有好事,想著咱們各處的兄弟,太湖三劍一見令牌,奔波到此,也是為了兄弟義氣,咱們還是裡邊來,邊喝邊聊的好!」
邱志遠認得說話之人,正是土星島的寨主楊春,因他水性甚好,最善浮水,身材細高,被人稱作「柳葉」楊春。他的土星島也有幾百人馬,雖然在各地水寇之中勉強算個大戶,卻沒法和五大湖相提並論,因此說話時,也是兩頭不敢得罪。
邱志遠為了要個台階,畢竟剛見面就翻臉,有點不太合適,也就打了個哈哈,與吳澤一同進了大廳。
進屋之後,吳澤將上首的位置讓給邱志遠和李子修,挨著二人的是個光頭大漢,落馬湖的大寨主「水底明燈」於亮,他的落馬湖也是數百人馬,與土星島實力相仿,挨著他坐的正是剛才勸架的楊春。在邱志遠的對面,是吳澤的弟弟,五大湖中另一路大匪首,鬧湖蛟吳源。
吳源得了他哥哥的消息,將黑水湖的事情交給二寨主雙槍將武萬豐處理,自己帶了三千人馬戰船數十艘,往洪澤湖助戰。在他旁邊是個大和尚,邱志遠在水賊圈子裡是個大人物,基本上混水路的綠林他都認識。那和尚是蓮花門下名叫「過度流星」靈光,蓮花門的掌門郭長達雖然是老道,但他門下良莠不齊,多有犯了事出家躲避的。這個「過度流星」靈光就是這麼一個出家人。當初因為作惡太多,江湖上無法容身,才剃了頭穿上袈裟。挨著靈光的,就是洪澤湖的二寨主蘇震江,三寨主人稱「玉面分水獸」的蘇震海,在往下還有許多小山頭的賊寇,不過都是百餘人馬的小賊。
看了這個陣容,邱志遠暗自驚詫,基本上能來的人都來了,五大湖除了已經投降的洞庭湖,距離最遠的澎湖,其餘三家全在,小股勢力當中幾乎來了一半。算算人馬,加上太湖的三千人,這裡人馬已經過萬!
就在邱志遠尋思這事的時候,忽然外面闖進一個大漢,朝吳澤道:「大寨主,鄧車來晚了。」
邱志遠和李子修都認識鄧車,也聽花沖等人說起了他投靠襄陽王,因此都起身道:「鄧莊主,一向可好啊。」
鄧車一看,大笑道:「剛才看見夏三爺,聽說你們在此,一會兒咱們得多喝幾杯!」
邱志遠道:「是啊,得多喝幾杯,大寨主,怎麼不備酒啊?咱們邊喝邊聊。」
鄧車一擺手:「先等等備酒,還有事要辦。」
吳澤看著鄧車,輕聲一笑道:「查出來了?」
鄧車點頭:「不錯,郡主和沈軍師都認識,沒錯了!」
邱志遠心下一驚,難道剛一來就被發現了?正要起身,李子修輕輕一碰他,鎮定的開口道:「對啊,沈軍師邀我等前來,他自己怎麼不在啊?」
鄧車冷哼一聲:「他在見故人!」
李子修也是暗自心驚,但表面上還是很沉穩:「故人?還有別的朋友來么?怎麼不請來一同見面?」
鄧車沉著臉道:「是故人,卻不是朋友!他見的是開封府的差官!」
邱志遠一驚,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李子修見他沉不住氣,大驚失色,也急忙起身,先邱志遠一步說道:「哪有差官?這還了得!」
鄧車冷笑道:「差官就是跟了船進來的!」
李子修故作驚訝:「誰的船?」
鄧車緩緩伸出一根手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