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密談
楊府,筎院。
「四娘您可算回來了。」
「嗯。」荊詞大步走進屋內,未多同芳年搭話。
「午膳前老太太派人傳您呢,奴婢打聽了,老太太帶一乾娘子們出門去了。」芳年是個鬼機靈。
荊詞點頭,「這事我知道。」
「可是半個時辰前余囍又過來傳您呢。」
「長姐回來了?」
芳年頗為擔憂,「是的,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您說大娘子會不會怪您……」
「放心吧,沒什麼大事。」荊詞安慰她,接著進內室換衣裳和梳妝。待換回一身女子裝扮,才不緊不慢往莞院走去。
…………
楊府,莞院。
屋內燒著炭,暖烘烘的。楊壽雁抱著手爐坐在座榻上,旁邊的几案前伏著一孩子,孩子穿著厚襖,捧著書一字一句認真誦讀著。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荊詞著一襲衣裙款款走進來。
「胡胡,到裡面讀去。」
「嗯。」一旁的胡胡拿起書籍,跳下座榻往裡面走去。
荊詞看了眼好動的胡胡,「這孩子竟一點也不怕冷。」
楊壽雁示意她過來坐。
荊詞剛坐下,丫鬟便呈給她遞來一個暖和的手爐,又為她斟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你同崔郎處得如何?」楊壽雁放下茶杯輕笑著道。
說起崔琞,荊詞心裡有氣,「商賈從來只計較利益,有利可圖自然處得好。」
「我看崔郎沒你說得那麼不堪。」
「看起來罷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荊詞面無表情,在心裡將他「打入死牢」。
楊壽雁頗感意外,「吵架了?」
她頓了頓,不想再提與「崔琞」二字相關的任何事。
「長姐覺得李隆基這人如何?」
「頗有才幹,心思不輕。」楊壽雁一針見血。
「據說則天大聖皇后在時,曾說過,只有在李隆基身上才可見李唐家子弟的風骨。此人我也算往來過幾次,發現此人具備為君特質,且以他的雄才大略,難保以後不會有大作為……楊家若能助他一臂之力,於天下、於楊家,都大有利處……」
楊壽雁又悠悠飲了一口茶,似在聽又似不在聽。
「長姐覺得呢?」
「他不過是相王的三子罷了,論長論嫡,哪輪得上他?」她道得漫不經心,並未體現出絲毫青睞。
「二姐生前同我說,太子兵變,少不了他的鼓動,現在估計只有他一人是全身而退的吧。」言下之意,李隆基的才幹並非只是政治才能。
楊壽雁的睫毛顫了顫,好一會兒,她道:「我會考慮。」
「那太平公主那邊……」
「勿輕舉妄動,切記不要再同薛崇簡和李隆基私下見面,聽我吩咐行事。」
「我知道了。」
…………
荊詞面無表情地走出莞院,青女為主子披上披風,爾後仰頭望了望,天氣陰了,雲壓得沉沉的。
「莫不是要下雪了。」青女小聲嘀咕。
「下雪好啊,」荊詞語氣淡淡,「將一切都覆蓋住,將天下的複雜都厚厚地遮蓋住……」
「四娘,筎院往那邊走。」青女提醒走錯路的主子。
「我想二姐了。」
荊詞不覺走向楊鈺沛生前居住的院子。
珏院。
這所院子空了好些時日了,自從楊鈺沛去世,便很少有人來此。
草木凋零,屋門緊閉。
屋內的傢具皆蒙了淺淺的一層灰,除卻窗戶被風颳得咕咚咕咚響,四周非常靜謐。
荊詞坐在了座榻上。
「四娘,冷,別著涼了。」
屋內沒有炭火,座榻上更是沒有軟墊和暖爐,屋子裡透著一股生冷的寒氣。
「無妨,你出去等我吧。」
青女知主子性子執拗,今日心情亦不佳,便不再勸,乖乖退出了門外。
荊詞看著一切沒有變動的屋子,仿若還能看到聽到二姐的音容笑貌,美艷的眼眸,白皙的臉蛋,娉婷的身影,頗為高傲的神態……
「二姐,我終究還是懂了,原來,這就是你所處的境地……我選了李隆基,不知你會不會怪我,」她的語氣很輕很淡,「權利混亂,致使人人都想憑藉不同的門路往上爬,王家被害、蕭安被父兄拋棄、太子奪權、二姐你走投無路,就是因為權利混亂。二姐,雖然不管是太平公主還是李隆基,都不靠譜,可若一定要選擇一個未來的明君,了結這一切,我選李隆基……」
畢竟他的心夠大,大到足以裝下遼闊的疆土,裝下這片大地的蒼生。
所謂的聽從吩咐,荊詞明白,長姐不會給她確切的態度和答案,以楊家一貫以來的作為,只會做牆頭草。
呵,她以後恐怕有一段苦日子受了。
…………
回到筎院,青女趕忙吩咐廚房煮薑湯,一邊給荊詞送暖爐,斟熱茶。她既然「放任」主子在冰凍的屋內呆了一會兒,定會加倍將主子的身子暖回來。
「青女這般賢惠,以後定會遭夫君疼愛、受上下尊敬。」
「四娘您就打趣奴婢了,奴婢乃是賤籍……」
「我的人將來定不能過得太差。」
「四娘……」詫異和感動夾雜,青女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
芳年在一旁加炭,聽著覺得怪怪的,主子說的和青女理解的似乎不一樣,可是她不知如何表達才好。
傍晚時分,天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可惜荊詞無心欣賞,窩在屋裡隨手翻起書捲來。
筎院最近新來了兩個小丫鬟,江南來的,對此甚是興奮,竟丟了活在院子里玩耍起來,打打鬧鬧好不開心。
荊詞聞得外頭的動靜,輕輕掀開窗戶望了望,只見兩個雀躍的身影在院里奔跑打鬧。
不一會兒,廚娘走出來輕聲呵斥,「要準備晚膳了,賤婢還不幹活去。」兩個小丫鬟遂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朝廚房走去。
荊詞笑了笑,關上窗,繼續翻起書來。
…………
雪花颯颯地飄落,有的人睡得很安穩,有的人一夜不眠。
翌日清晨,雪還在下。
荊詞用過早膳,芳年送進來一封信。
信中,崔琞邀荊詞終苑飲酒。
荊詞一把將信丟開,繼續「蹂躪」懷裡的滾寶。
芳年見主子態度如此,吞吞吐吐,頗為猶豫,「一個自稱華舟的男子在府外等候,說、說……他的主子吩咐接不到您便不許他離開。」
「好你個崔琞。」
真是個好主子,竟拿自己的貼身隨從作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