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嫁給我不好嗎?
寬敞高大的馬車行走在路上,偌大的空間,只坐了荊詞與楊壽雁以及各自的一名近侍共四人。
荊詞平日頭飾頗為素凈雅緻,今日頭飾皆是鮮艷的顏色,朱釵璀璨艷麗,平添幾分嬌艷。
這套首飾是今早楊壽雁命余囍親自送到筎院,余囍親眼看青女為其戴上。
「長姐,咱們這是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
片刻,荊詞輕輕推開窗戶,這條路她認得。
「去太平公主府?」
楊壽雁既不否認也不肯定,臉中掛著笑道:「楊府將與太平公主聯姻,楊府已經決定了,把你嫁給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簡。」
「什麼!不會吧……」
「你看我像在說笑嗎?」楊壽雁含笑盯著她。
荊詞驀地怔住了。
「為什麼?」
「薛崇簡是太平公主最看重的兒子,想必你也知道,楊府正與太平公主合作,為避免彼此猜疑,聯姻是最牢固的方式,且強強聯手便於鞏固勢力,無論怎麼看,這都是最好的決定。」
「我不要。」荊詞當即拒絕。
「不要?」楊壽雁的表情不覺凝固了些,「我看你們倆相處得還不錯,你確定不要?」薛崇簡對荊詞是何意,她看得很清楚,至於荊詞對薛崇簡,大約印象不會差。況且,倆人還有許些交情。
「我不要成為棋子。」
楊壽雁表情恢復如初,保持萬年不變的微笑,「那你也不想報仇,不想除掉武三思了么?」
「除掉武三思和我嫁給薛崇簡不是一回事。難道要除掉武三思我就必須嫁給薛崇簡嗎?我嫁給薛崇簡就一定能除掉武三思?」她據理力爭的反駁。
「雖然不是百分百的因果關係,但至少有了大半的幾率。武三思為何能獨大?長安城幾個大家族和皇室若能早早聯手,他如今還能為所欲為?四娘,你想法太狹隘了。」
「大娘子、四娘子,咱們到了。」車夫在外頭恭敬的道。
馬車已經停下片刻。
余囍看向主子,等待主子的同意,得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后,才啪地打開車門,下車理了理衣裳立刻轉身攙扶車上的主子。
…………
太平公主府,後花園。
夏花正艷,女子坐在涼亭里低頭餵魚,了無生氣,一旁的丫鬟又是倒茶又是扇扇子的,圍著主子團團轉。
「別忙活了,坐會兒吧。」荊詞未轉過身來正眼瞧芳年,只揮了揮手。
芳年抿嘴,些微畏縮,「還是算了吧……這是在外面呢。」
「沒事兒,讓你坐就坐。」她又撕了一小塊餅扔下池子里。
「不成,要是讓人看見就慘了,又不是在筎院……」芳年趕緊搖頭,出門在外還是謹慎些好。
「什麼時候變得跟青女似的,唉隨便你了。」
「能這般寵溺丫鬟的,大約也只有咱們荊詞了。」一道玉樹臨風的身影走了進來,薛崇簡笑容和煦含視著她。
她揚了揚下巴,算同他打招呼了。
「知道你來,我便未出門。」
荊詞笑著瞥了他一眼,「跟我還客氣什麼。」
「悶悶不樂是作甚?有何鬧心事不成?」
荊詞轉過身,一副平靜,「楊府與貴府計劃聯姻之事,你知道吧?」
「多少知道些。」
她開門見山,薛崇簡是她信任的人,沒什麼好顧忌的,「楊府想把我嫁到貴府,嫁給……嫁給薛二郎你,可是……」
荊詞說到一半,頓住了。
「可是什麼?」他盯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我不想這樣。」
一句簡短的話,將他眼中的期望撲滅,他不禁黯然傷神。
好一會兒,薛崇簡才扯了扯嘴角道:「嫁給我有什麼不好呢?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楊府束縛。嫁給我之後,你想去哪就去哪,可以今日去潭州、明日回洛陽,後日去江南……」
「可是我不想成為一個物品,」荊詞搖頭,沒有興趣聽他講完,「至少在這場聯盟里,我不想如此,成為兩家的樞紐,把自己……一生都交付進去。」
她有預感,如果答應了這場聯姻,她一輩子都離不開楊府的籠罩,她會被吃得死死的……
「荊詞就這麼討厭我么?將人生託付給我很可怕?」他的聲音略淡,精緻的五官染上一層失落。
「這與你無關。薛二郎的品行才幹我會不清楚?長安城多少貴家娘子盼望嫁給你……」
他心急打斷她,「那為什麼……」
「我說了,這與你無關,是我和楊府的事,」她的眼神亦淡下來,轉身背對著他。
他盯著她的身影,苦笑,究竟是哪裡不對?
…………
未過多久,荊詞便先行從太平公主府的後門回去了。
是薛崇簡親自送她出去的,他知她心情不好,留下來只會更煩悶。
他如何忍心看她愁眉苦臉。
太平公主府,後花園。
面容姣好的丫鬟端著托盤從酒房到此處來回走了幾次。
「二郎,您都喝了三壺了,當心身子。」丫鬟垂首勸說。
薛崇簡瀟洒地倒酒,然後一飲而盡,淡淡回應,「無礙。」
「二郎……」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女子面若桃花,一雙剪水雙眸凝視著亭內喝悶酒之人。
亭內的薛崇簡自顧自喝酒,未理會旁人。
女子坐到薛崇簡旁邊的石凳上,神情關切,強顏歡笑道:「韻兒好久沒聽二郎吹過笛子了,不如二郎今日吹一首曲子給韻兒聽好不好?」
薛崇簡抬抬頭看了一眼神情期盼的武韻,繼續埋頭喝酒,「抱歉,我今日沒心情,改日吧。」
「那、那我吹給你聽啊,」武韻揚起笑臉道,「二郎聽聽我的技藝是否有長進,待會兒你可要指點出一二來的喲。」
遂輕抬起手中的竹笛,放到唇邊,一串流利舒緩的曲子緩緩流出……
曲音婉轉動聽,如潺潺流水,綿綿有意,直入人心,極易帶動人的情緒。吹笛人技藝精,竹笛良,曲子妙,三者結合,高山流水,仿若天籟。
縱使再精妙的曲子,也解不開心中有結之人的心緒,武韻身旁之人絲毫未為所動,竟面無表情起身,背對著武韻。
「日落了,早些回去。」他淡淡地對身後之人道。
武韻放下竹笛,盯著他一步一步離開,雙眸垂下,滿臉失望。她知道二郎可能要娶楊荊詞,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給二郎了,但是……還是忍不住靠近他,看到他憂心就想過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是她從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她的心愿啊。
她雙手握著笛子,垂著頭,雙眸不知不覺變得濕潤。
她連舒緩他的心情這麼小的一點點事,都做不到。無法解開他的心,自己真的好沒用,要這為人稱道的美貌與精妙的才幹何用?
她驀地氣極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