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曲江
噓——
周圍突然一聲口哨聲響起,正從假山腳下傳來。
崔琞聞聲,立馬以一聲一模一樣的口哨聲相回,爾後站起來瞧了瞧,發現華舟在下面四處尋人。
「華舟。」他輕聲叫。
「主子!」華舟聽到崔琞的聲音,又見崔琞原來在假山之上,遂快步走了進來。
不時,崔琞的侍從華舟出現在他們眼前。
「主、主子……」華舟大口喘著氣,看見自己的主子竟然和這個小娘子在此偏僻處,頗為感慨,「你竟然藏這來了……」
「何事?」
華舟想起還有正事,遂連忙貼到崔琞耳邊悄聲道出。
崔琞聞言,立即起身。
「哎……」荊詞不覺叫了出來,「你要走啊?」
說完后她立刻就後悔了,這語氣明擺著就是不捨得人家嘛,真丟人!她趕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希望他沒聽見。
崔琞怎麼可能沒聽見,他一臉戲謔,「捨不得我?」
見她不說話,他悠悠道:「不如一起走?反正這種地方無趣得很。」
「去哪?」
「跟我走便是,可敢?」
見荊詞猶疑,崔琞戲笑,「方才的爽快勁到哪去了?我還以為……」
「我只是在想時辰罷了,去就去唄。」她起身,撣了撣襦裙,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崔琞扯了扯嘴角,下了石階朝府門走去……
待出府之後,崔琞扔了一匹馬駒給荊詞,他與華舟則各自上了一匹馬,「駕——」
「駕——」荊詞亦踏上馬,大展手腳。
許久未騎馬,一騎如飛,著實痛快……
崔琞騎馬駕馭自如,嫻熟幹練,荊詞未曾想過他的騎術竟然這般好,第一次見他他可是坐在馬車裡的柔弱郎君。
「駕——我的還馬術不賴吧?」荊詞追趕上前,道得頗為得意。
「的確不錯——」
崔琞亦是好手,看得出,此人定是自小騎馬,想來自小受的教育應當不差。
「若我沒猜錯,你這次去太平公主府是為了結交人脈吧?」崔琞道。
荊詞猛然驚醒,確是此事。
「如今倒好,沒結識到朋友,仇人倒有幾個。」崔琞失笑,對她這般的交際能力,他也是服了。
荊詞聞言無奈,不覺有些氣餒。
那些出身高貴的侯門女,有才有貌,舉止得體,可惜,若別人一旦觸及到她們想得到的東西,必張牙舞爪。
「真想念洛陽。」在有阿爹、蕭平和蕭安的洛陽,她不必刻意結識誰、融入誰,所有人都喜愛她。她的摯友,蕭平、蕭安何嘗不是永遠站在她這一邊。
「我帶你回洛陽啊。」身旁的崔琞突然接她的話。
荊詞微愣,爾後一笑置之,全當玩笑話。
呵,竟然有人說,帶她回洛陽,可惜誰也沒法帶她會她的那個洛陽。
即便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但異樣的抹情愫已然在心間悄然蔓延……
不知不覺,崔琞竟然帶她進了平康坊。
荊詞瞪大了眼睛,今日她可是娘子打扮啊,「這不太妥吧……」
「怕什麼。」
…………
荊詞邊走邊四下打量,不一會兒,他們便繞到了一座宅子的後門。
華舟上前敲開門,一個小廝出來,見著來人,趕忙行禮,小廝並未言語,上前一一將馬匹牽到一旁。
入了宅子,荊詞方醒悟過來,原來這就是上次李諶帶她來的那家院子,什麼媽媽啊橋西啊什麼的。一般宅子的格局大多相仿,但花園的那幾簇竹子她總不會忘。
花街柳巷之地,有竹,難免惹人留意。
令人奇怪的是,今日竟然無一客人。
「為什麼沒有客人?」
「主子要來,自然得清客。」不等崔琞回答,一旁的華舟便回到。
「主子?」荊詞語氣充滿不解和懷疑,這個「主子」是華舟的主子,還是這個院子的主子啊?不過,不管是誰的主子,華舟的意思是只要崔琞來了,就得清場,荊詞轉念一想,「哎不過……上回怎麼沒清場啊?」
華舟頓時咋舌,神色異常,不禁左右顧盼,「上、上回……」
「上回事急從權。」崔琞不急不緩。
「哦……」荊詞點頭。
華舟暗暗捏了一把汗,都怪他,差點露餡了。總不能說上回主子見她在此才沒清客吧?
到了花園,荊詞知道再走不便,便逗留下來,觀花賞園。
荊詞漫步至八角亭內,不時,丫鬟端來茶點,並未言語,放下東西后恭恭敬地退下。
此處錯落有致,鳥語花香,縱使是煙柳之地,也有等級高低、優劣之分。等級差的皆是庸脂俗粉,接待的客人自然是小有資產的市民,這類等級高的宅院,來的不是高官便是富賈,亦或名流才子之類,所營造的環境,自然不能落了俗。而崔琞,極有可能是這兒的主子。
無趣地閑逛了好一會兒,吃了些點心,飲著茶。園裡無人,所有人被遣散一空,估摸著被遣到了前院。她還在想她今日女子打扮會不會不妥當呢,原來崔琞早給她行了方便。
良久,崔琞終於遲遲現身。
「你總算出來了。」
「等急了?」崔琞盯著跟前的荊詞,打趣道。
「瞎說什麼。」她趕忙轉身,面頰不禁微紅,為何今日的自己屢屢失言?
「走了——」
「這又去哪?」
「曲江。」
曲江?
那不是上回在娓院祖母說的長安名勝嘛,說什麼江水浩蕩風景怡人云雲……祖母可是人精兒,她能為之著迷的地方,想必定是好地方。
崔琞留下華舟,與荊詞二人騎馬向曲江而去。
曲江落於長安郊外,風景秀麗,湖光水色,一碧萬頃。江邊不乏皇家宅院,凡是有點兒權勢或經濟實力的長安人,都愛往這塊地方擠。因而這裡的地價水漲船高,換一句話說,凡是在曲江有宅子的,都不是普通人。
「呵呵呵……真是個好地方。」
微風拂起荊詞的髮絲,薄薄的汗水迅速蒸發,涼快得很。曲江果真是好景,視野開闊,秋日草木凋零,僅剩突兀的枯枝,卻是另一番味道。荊詞素來喜歡視野開闊的地方,視線廣了,心便寬了。
崔琞見荊詞面容舒爽,嘴角亦不住上揚,「正值草木凋零之季,人不多,開了春便會人山人海。」
「這麼說來,只能趁此時賞個夠,人山人海就玩不痛快了。」荊詞想想開春后的場景,不免有些失望。
罷了罷了,悲春傷秋可不是她的性子,活在當下才是她所信奉。
「非也。」崔琞搖頭。
「嗯?為何?」
「待到開春你再同我來一次,便知道了。」他一臉神秘。
「現在就說唄,說唄說唄……」荊詞忍不住連聲催促。
他搖頭,俊逸的面孔似笑非笑轉向荊詞,「驚喜怎能一次給足。」
她瞪大了眼,片刻,嫣然一笑,想著生意人說話就是好聽。
儼然不知,此時自己明媚的笑容早已出賣了心裡的真實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