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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交手

  上座的太平公主盯著荊詞,面露淡笑,「此乃楊將軍家的四娘子,真是一副天生的好歌喉。」


  眾人見太平公主神色尚好,又如此說到,掌聲才愈發熱烈起來。當今時局,不夠聰明,怎麼混?

  「不愧是楊家的娘子……」


  「天賦甚高啊……」


  「小小年紀有此佳績,不錯不錯……」


  荊詞見席間的楊壽雁一派喜色地回應周圍人的恭維,她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實在沒有其他能在此刻拿出手的才藝了,阿爹總說她是他們家後花園的百靈鳥,他若看書累了,聽會兒她唱歌便能一洗疲憊。她方才所唱的,無非是她逃亡時在路上的所有見聞。她將那些難民們的生之希望、老之無奈、病之痛苦、死之悲哀的情緒盡數表現於歌中……


  荊詞輕呼了一口氣,一個意外驅散了方才的緊張,娉娉退場。


  與此同時,芸芸賓客席位一隅,一男子英俊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


  緊接著,一群蒙著薄面紗的舞姬徐徐入場,伴隨屢屢弦音,悠揚悅耳,舞姬個個風姿綽約,顧盼生姿。


  「四娘子、四娘子,您可真厲害。」待荊詞退場后,芳年立馬湊上來,揚著腦袋,甚是得意。


  荊詞笑而不語,走向屋內換襦裙。


  前方一道倩影徐徐走來,女子看著荊詞,有意走到她面前,待走近了,雙方止步。


  此人是方才跳舞的方城縣主,荊詞很好奇,這位方城縣主怎麼會二姐專門為她設計的舞蹈,「方城縣主驚若翩鴻,令人大開眼見。」


  「楊四娘聲如天籟,武韻佩服。」武韻暗自打量她,走近細看,心想果真有幾分姿色。


  「荊詞有一事不明白,還請方城縣主指點。」


  「請講。」武韻不覺嘴角上揚,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方才方城縣主所跳之舞與我家二姐編的一模一樣,荊詞冒昧一問,此舞你是曾見過嗎?」


  「自然見過。」


  「那……」


  「見楊四娘你跳過,」武韻淡笑,「方才在閣樓,無意中看到園角處你在翩翩起舞,舞姿甚是動人。我自小對舞過目不忘,方才便情不自禁跑上場了,後來才知,原來是你的預備表演,真是抱歉。」她笑著垂了垂首,言行舉止卻並無半分抱歉的誠意。


  武韻繼而又道:「以後楊四娘可得注意著點兒,既然是預備表演就不能為了取悅他人而隨便獻媚,否則,得不償失啊。」


  看著武韻頗有深意的神色,荊詞一愣,原來……是那麼回事。


  這是報復。


  「多謝方城縣主的提醒,是否償失,我自個兒心裡清楚,無需你幫我盤算。」荊詞豈是會隨便服軟的人,就這麼點兒肚量,她不屑與之為伍。


  「好大的膽子。」另一女子走了上來,年紀與她們相仿,亦是冰肌玉骨,骨子裡卻隱約透著一股桀驁的傲氣。


  女子走到武韻身旁,親昵地挽上她的手臂,轉身面對荊詞,譏笑道:「就憑你也敢盤算我家二郎?也不看看自個兒的出身。」


  荊詞打量突然走過來的女子,她說「我家二郎」,想必這是薛二郎的妹妹,瞧她們這番仗勢,像要來一翻唇槍舌戰。荊詞無謂一笑置之,她不是愛和別人爭執之人,為了這小種事爭執,著實沒必要。她頗為隨意,禮貌性地福了福身,然後朝前走去。


  「長安能人多著呢,有點兒自知之明。」趁她未走遠,武韻趕忙補上,這位楊四娘子的背景,她們在短短几個時辰內就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荊詞無奈地笑了笑,她一曲舞便能引得這些女眷如此反應,看來薛二郎的桃花很絢爛嘛。


  直到荊詞的身影愈來愈遠,武韻才撇了撇嘴,反手挽上為自己出頭的武唯兒,「她根本沒把我放眼裡,你一來她就不敢吭聲了,欺軟怕硬,肯定又是趨炎附勢之人。」


  「這種人何其多,就該給教訓。」


  「唉,」武韻輕嘆一聲,頗為苦惱,「你說薛二郎為何會喜歡這種人?」


  「不管二郎喜歡哪種人,我看都不及你好。」武唯兒笑。


  武韻見閨中密友如此偏袒自己,頗為欣喜,歪著腦袋道:「那也不看是誰的朋友……對了,我從家中帶了些西域的葡萄酒,咱們一起嘗嘗?」


  「成,叫上元意。」


  「嗯那個……你去請薛二郎……」武韻低聲細語道。


  「呵呵呵,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呀,不知何時就能叫上二嫂了,呵呵呵……」


  武韻羞紅了臉,輕輕推開她,「去去去,什麼比喻。」


  「得得得,瞧你急的,我這就讓人去請二郎。」武唯兒繼續打趣。


  武韻哭笑不得,有這一古靈精怪的閨中密友,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霉……


  …………


  晚宴氣氛不斷高漲,金碧輝煌的太平公主府邸,今夜歌舞昇平。


  荊詞換回襦裙,回到席上。


  「我竟不知四姨也是懂音律之人,想必方才是即興之作,不錯,不錯。」荊詞剛坐下,便得到李諶的連聲稱讚。


  能得到這小子的誠心誇獎,真不容易,荊詞與他相處素來隨意,她揚了揚下巴,「過獎過獎。」


  楊壽雁犀利的鳳眸掃向略微忘形的荊詞,依舊一副得體的笑臉,語氣卻不甚好,「四娘很得意嗎?」


  「嗯?」


  「四娘覺得搶奪了風頭,為楊府爭光了嗎?」


  荊詞神色滯了滯。


  外表明明一派喜色,語氣卻近乎寒涼,這是楊壽雁所擅長。


  「方才有特殊狀況,我……」


  「四娘有什麼本事肆意妄為?有什麼能力為自己的胡作非為負責?」


  「可是方才的狀況不是我能把握的。」荊詞為自己解釋。


  「錯了就是錯了」一旁的楊薇娍忍不住輕聲呵斥,語氣雖輕,卻透露著深深的責備,「你可知你方才有多險?」


  「三姐……」荊詞看向楊薇娍,欲繼續為自己解釋。


  楊薇娍卻一把撇開頭,不給她機會。荊詞性子固執,楊薇娍更固執,她必須要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否則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股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荊詞想不到三姐竟會這麼不理解她。她方才的處境,三姐也看在眼裡,她難道不知道方才於她而言是賭一把嗎?


  她只有抓住機會,才能在這個生辰宴上結識更多的人,從而著手調查王家的事。三姐明知她心繫王家,卻如此不理解她,還要同她置氣。


  「行了,你們都對。」荊詞無奈,說完起身離席。


  一旁的芳年眼看主子走了,連忙跟了過去,「四娘子……」


  楊府主僕頓時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相信,四娘不但不承認錯誤,還以這種態度離席。這可是當著大娘子的面啊!楊壽雁是楊府的嫡長女,俗話說長姐如母,她掌家素來嚴格苛刻,無人不懼怕。


  如今楊府竟出了這麼一個小娘子,還真是稀奇。


  座位上的楊壽雁瞧著揚長而去的身影,神色平靜,她非但不惱,反而隱隱露出一絲笑。


  喲,這個四娘,膽子倒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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