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喜歡我嗎
衛王府。
蕊兒端了幾樣開胃菜食送進來,楊鈺沛淺淺進了幾口,蕊兒繼而又端來花糕。
「這是今晨奴婢在園子里新採的秋菊製成的,廚娘手巧,做得滑嫩爽口,王妃您嘗一嘗。」
楊鈺沛病未痊癒,臉色蒼白,手臂懶懶靠著枕子,「擱這吧,叫你注意王爺的行蹤,可發現其規律?」
蕊兒甜甜一笑,「稟王妃,都打聽清楚了,王爺上午看書寫字,下午會客,黃昏時練劍。」
「他在哪用膳?」
「側、側妃處……」蕊兒支吾。
楊鈺沛垂眸,思慮片刻,「你去稟報王爺,說本妃有事同他商量。」
「是。」
…………
不消多時,蕊兒進來通傳。
楊玉沛正了正髮髻上的雲紋鑲珠釵,他來得比她意料中要快。
「王妃竟然有事同本王商量,實乃罕事。」李重俊笑得春風得意,大步走了進來。
蕊兒趕忙替二位主子斟茶。蕊兒是聰明的丫頭,上了茶,王爺自然會坐下,喝上了茶,總不會走得太快吧?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想問問……關於聖駕降臨之事,王爺可準備妥當?」
「一切如常,不必刻意。」
楊鈺沛淡笑著點點頭。
「王妃身子可好些了?」他見她臉色蒼白,精神乏乏,似強撐著身子,心裡多少有點兒不忍。
「妾身休養得不錯,身子已痊癒了,病去如抽絲,有些缺少血色。」
「那便多多進補,燕窩、阿膠,王府藥房里多得是,王妃病怏怏的可不好。」
楊鈺沛不禁微笑,「多謝王爺關心,王爺要不要嘗嘗這金菊糕?今晨的金菊,鮮美得很。」
她輕輕指了指几案上的菊花糕,美艷的臉上笑意柔和,溫潤可人,沒了平日的傲氣,足以撩撥人的心弦。
「哦?是么。」李重俊接過蕊兒遞過來的筷子和小碟,嘗了起來。
楊鈺沛使眼色,蕊兒暗自吩咐丫鬟去把其他點心也端來。
各式各樣的點心擺放在案上,花樣繁多。
「怎麼覺得王妃院里的廚子跟我那的不同啊。」
「廚子是一樣的,不過是按照個人口味做食罷了。」
他語氣頗柔,輕聲道:「若不敞開心扉,豈知他人的口味與自己不合?」
室內越來越暗,有風雨欲來之勢,蕊兒帶著幾個丫鬟點了燈。
不一會兒,五雷轟頂,大雨傾盆,窗外淅淅瀝瀝一片,動靜甚大。
「想不到這個季節竟也會有雷暴雨。」
「天雖有其規律,但總有陰晴不定之時,不會全憑凡人揣度。」楊鈺沛是通透人。
衛王扯了扯嘴角,「人勝不了天,但本王以為能勝命。」
楊鈺沛不覺苦笑,怎麼可能?
「屋內濕氣重,王妃還是回榻上躺著吧。」說完不待她反應,他驀地起身將她橫抱起來,走向卧榻。她的身子輕飄飄,窩在他懷裡,朱拆被蹭了一下,髮髻瞬間松垮,沒走幾步,烏黑如瀑的長發垂下來,貼在他身上。
「你好生休息,本王不打擾你了,切莫下榻。」李重俊輕輕地把她放到床榻上,臨走前不忘叮囑。
說罷,他轉身走向門外,一步一步走遠……
「王爺……」如鯁在喉,內心糾結萬分,她終於還是出口叫住了他。
「嗯?」他回眸看著床榻上遲遲出聲的人。
「那個……雨天路滑,王爺今夜還是……在這歇息吧。」簡短的一句話,她憋了半天,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紅暈。
李重俊難以置信,邁開腿幾步走上前,語氣略微戲謔,「王妃確定?」
「蕊兒——」她刻意繞開他的眼神,高聲將蕊兒喊進來。
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奴婢在。」
「去抱一床褥子過來,鋪到座榻上,今夜王爺在此歇息。」今夜她是將他留定了,但不能被佔了便宜去。
李重俊一陣黑臉,他還以為……
「夫妻同床天經地義,王妃憑什麼叫本王睡座榻。」某人不滿。
她略為尷尬,清了清嗓子,「我大病未愈,怕過了病氣給王爺,這幾日陛下降臨,王爺若是病了,那妾身豈不罪過。」
他無語,這般冠冕堂皇,先前誰說自己已痊癒的?
丫鬟們在外頭暗喜不已。倆人成親只有數月,關係從起初針尖對麥芒,到後來偶爾吵嘴,如今終於能接納對方了。
同處一室,聽著彼此淺淺的呼吸聲,倆人均一夜輾轉。
楊鈺沛內心砰砰跳得歡快,卻道不出原由,只是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悄悄蔓延。她有點不安……害怕這種感覺會消失,這種倆人靜靜地呆在一起,誰也不說話的感覺。
連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分明是前不久還互看不慣的人,如今竟然……
內室很安靜,一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楊鈺沛。」
睡在對面的男子突然出聲,楊鈺沛一怔,他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
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應到,「嗯?」
「你喜歡我嗎?」李重俊的語氣淡淡而平靜,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黑暗中,背對著他的方向的楊鈺沛抿了抿唇,手心不由抓了抓被子,她有點兒緊張。他說的不是「本王」,而是「我」。
許久……
他沒等到她的回應,轉身背對著床榻的方向,緩緩閉上了眼睛。
幾個月下來,李重俊漸漸了解楊鈺沛的性子,這個人愛恨分明,從不服軟,更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刻意討好別人。今夜突然留住他,他甚是詫異,以她的性子,此舉說是對他有意也不無可能。此種有意,並非王妃對王爺,而是楊鈺沛對李重俊。
雖是背對著她,他的嘴角亦不覺上翹,未過多久,身後傳來平緩的呼吸聲。
…………
翌日,晨光熹微。
楊鈺沛醒來,發現李重俊已經起身離開了,丫鬟甚至已整理好被褥,重新放上了几案。
她坐在床榻上,獃獃地望著座榻的方向,彷彿還彌留著昨夜之人的氣息。昨夜他問她,她喜歡他嗎?
她不敢答。
他自稱「我」,已然是對她敞開心扉,她若是撒謊,她心裡會有愧。
因此,她只能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