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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生母

  玉音院。


  院子頗大,卻很幽靜。


  奴婢不算太多,安安靜靜各自忙活。


  「請問您是……」入內,玉音院的一丫鬟盯著荊詞,頗為疑惑。她並未見過此人,若說是阿郎的某位妾室,卻如此年輕,看著不像。


  「大膽奴婢,連四娘都不知道。」芳年疾言厲色。


  「四娘?」丫鬟一臉疑惑,她只知道楊府有三個娘,什麼時候冒出個四娘?

  「四娘,是四娘……」另一年長的女子聞言趕忙小跑過來,此人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頭梳盤桓髻,一身素色衣裙,細細打量著荊詞,激動溢於言表,「您……可還記得奴婢?奴婢是阿沅……您的阿沅姑姑……」


  「阿沅姑姑……」她喃喃著,搖了搖頭。生母長何樣她尚且印象全無,又何況是這位阿沅姑姑。


  「沒事兒沒事兒,四娘離家時還小,不記得奴婢很正常。」阿沅寬慰笑著,雙手不住搓著。


  「混賬奴婢,連四娘也不認得。」阿沅轉頭便斥責那丫鬟。


  丫鬟的肩膀早已抖得不成樣,被阿沅一吼,撲通一聲跪下來,「奴婢該死,有眼無珠,請四娘責罰……」


  「婠娘在裡頭,奴婢這就去為四娘通傳。」阿沅笑著轉身快步走向正屋。


  「你起來吧,你沒見過我,不關你的事。」荊詞轉身垂頭對跪在地上的丫鬟道。


  丫鬟猶豫片刻,才戰戰兢兢起身,「謝四娘。」


  荊詞不住笑了,楊府的規矩當真那麼嚴厲?還是丫鬟們做事太小心謹慎?


  「四娘子,屋裡請。」出來的不是阿沅,而是一個稚嫩的丫鬟。


  踏入屋內,一名婦人坐於上座,年近四十,髻上珠釵甚少,只有一根玉簪子,皮膚白皙,眉目間略微清冷,倒也算柔雅祥和。


  那就是她十年未見的生身母親嗎?著實與她想象中一樣美麗。


  「荊詞拜見母親。」荊詞行大禮。


  王婠雙眸含視跟前朝她磕頭的女兒,心底微微嘆氣,離府時還是總角之年,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你已是王家人,回來做什麼?」王婠語氣頗淡。


  荊詞竟一時語塞。


  她未想到她會這般質問,仿若她錯了一般。


  「荊詞……聽聞母親回來了,特地來拜見您……」


  「楊府主母已世多年,這裡沒有『母親』。」王婠舉杯喝茶,面無表情。


  荊詞咋舌。


  片刻,「阿、阿娘……」她抬起頭,滿是困惑地看著眼前美麗的婦人,「這十年……您過得可好?」


  「我無需你勞心,倒是你自己,要好自為之。」


  「荊詞知道。」


  一時之間二人皆無言。


  頓了片刻,荊詞抿了抿嘴,微微笑道:「荊詞總是在想阿娘的模樣……」


  「我乏了,退下吧。」王婠毫不留情地打斷,


  荊詞愣住了,緩了緩,「是……」失落漸漸浮上雙眸。


  一旁的阿沅輕輕嘆氣,主子這又是何苦呢。


  荊詞福了福身,轉身走出屋子。疑惑不解,悵然若失,百感交集,她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般情景。她以為她的阿娘會是明媚的女子,見著那個開朗的阿沅姑姑,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想象,未曾想,會是這樣……


  其實……從潭州回來的路上,她對所謂的生身父母是有過期待的,只是沒想到,父親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


  退出玉音院,荊詞無所適從。


  自小,她所看到的是蕭嬸嬸對蕭平、蕭安噓寒問暖,百般疼愛。每當那時,她便想,如果她也有阿娘在旁,是否能穿上阿娘親手做的衣裳,生病時是否能依偎在阿娘柔軟的懷裡。


  「阿娘為何不願見我?」荊詞雙目無神,喃喃道。


  芳年些微慌措,立馬強顏歡笑,「母不嫌子丑,天底下怎麼會有娘親不喜愛孩子,您可別想那麼多。」


  「可是方才……」


  「奴婢忘了,」芳年趕忙搶話,「婠娘子今日才回府,舟車勞頓,勞累至極,沒心情敘舊也很正常,唉,奴婢真該死,沒考慮周全……」


  「你別自個兒攬責任。」荊詞知道她的用意。


  芳年瞧著主子這副頹靡模樣,亦有些難過,婠娘子本是性情冷淡又主觀之人,她未料到她對親生女兒亦這般淡漠。


  一路皆是魂不守舍,回到筎院,荊詞徑直躺下。


  睡了大半個時辰,渾身卻愈發疲倦。


  洗漱過後,青女將廚房早已備好的數碟精緻的水果及點心一一呈了上案,蜜汁蒸梨、銀耳大棗湯、黃華糕、蔓菁餅。


  荊詞擺擺手。


  芳年見狀,靈機一動提議,「四娘子,今日是初九,要不出門散散心如何?」


  出門?


  荊詞雙眸的亮光瞬間閃現。


  「九月初九是登高的好日子,郊外的樂游原是最佳去處,滿城景色收於眼底,美極了。」芳年繼續鼓動。


  想來也是,到楊府那麼多日,還未出過門,未看過長安的十里繁華。


  「當下秋高氣爽,入了冬出門可麻煩了。」


  「如此甚好。」荊詞敲定行程。


  「奴婢這就去準備馬車。」青女立馬道。


  「何必麻煩,」荊詞制止,「取三件男裝,叫馬夫牽三匹馬就成。」坐在馬車內有什麼意思。


  「三人騎馬出行太招搖。若四娘子著實不想坐馬車,為避免麻煩,還請讓奴婢一人陪四娘子出門。」青女一本正經地請求,理所應當。


  「哎、哎!」芳年不樂意了,埋怨道:「憑什麼就你一個人陪四娘子遊玩,要論跟隨四娘子的時長也是我比你長久啊!」


  「如今四娘子身份還未公開,你太過毛躁,不適合陪同四娘出門。」青女甚是直接。


  此話將芳年惹得不悅,心想青女不過在莞院伺候了幾年,說話竟敢這般傲慢目中無人,「我若擔不了重責,大娘子為什麼派我去潭州,你厲害她怎麼不派你去啊?我看你是心存嫉妒。」


  青女面不改色,不急不緩地道:「我是就事論事,我跟了大娘子幾年,所識的人比你多,自然比你懂得應付事態,大娘子調我來筎院就是此意。」她不介意芳年生她的氣或誤會她。


  「呵,你少拿雞毛當令箭,」芳年譏笑,「這會兒說跟了大娘子幾年,那日四娘子受罰你怎麼不出聲啊?你那麼大面子怎麼不求情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筎院做什麼……」


  「行了!」荊詞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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