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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徐府

  「客官,您的馬。」


  用過早膳,荊詞帶著向崔琞借的銀子,繼續啟程。


  考慮到諸多因素,她還是繼續往潭州趕路。如若漫無目的去蘭陵尋人,萬一尋不到怎麼辦?回洛陽找死不成?倒不如去潭州先安頓下來再說,至少她知道那裡有一位叫徐然的刺史。


  七月流火,酷熱天氣漸漸轉涼,出汗后濕衣裳換得不及時,涼風侵襲,容易著了風寒。


  一行幾日,日日辛勞。


  好些日後,荊詞終究病倒了。


  一路渾渾噩噩,迷迷糊糊間詢問了路,一路南下前行,縱使再難受,也得硬撐著。她不停警告自己,王荊詞,你沒有人可依賴了,你絕不能死在路上,阿爹還等著你去查明真相,你不能死掉!


  記不得行了多少日,她終於到了潭州刺史徐然的府門前。


  到了,終於到了……


  荊詞掙扎著下馬,眼前一黑,生生從馬上摔了下來,再無知覺。


  …………


  再次睜眼,腦袋如千斤般沉重,意識也有些微混沌。


  眼前是陌生的幔子,陌生的擺設和房間。


  「王小娘子醒了,快通知阿郎。」床邊伺候的丫鬟甚是驚喜。


  丫鬟們伶俐,睜大了水靈的眼睛好奇地盯著病榻上她們照顧了一天一夜的人兒。


  「這是哪……」她聲音異常沙啞。


  「小娘子,這是徐刺史的府邸。您著了風寒,昨日病倒在咱們府門前,現在可好些?」


  「嗯……」


  「來,喝口水,我家阿郎稍後便來。我家阿郎知道倒在府門前的是楊小娘子您,可擔心死了……」丫鬟們個個機靈。


  「裴總管。」門外突然傳來一聲。


  裴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臉上流露出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


  「裴姨……」見到熟悉的身影,荊詞意外而激動,鼻頭一酸,眼眶嗖地通紅,她還以為……還以為……


  「竟清瘦了那麼多……」


  荊詞的淚終於滑落下來,好似終於找到撫摸傷痕的地方。阿爹離世,她一路流離,逃難而來,身心巨創,縱使平日與裴三不合,可這一刻看到她,仍然激動感激。


  感激上蒼……又留了王家一條性命。


  裴三坐到床沿,盯著荊詞憔悴消瘦的臉龐,膚色蠟黃毫無光澤,不免感概,想來她好歹是王家的小主子,十幾日前尚杏臉桃腮,爛漫活潑,如今……才十五歲便獨自流離在外這麼多天,被折磨成這副鬼樣子!

  「阿郎從莊園回來那日,賣了全部家產,然後命我帶著家當來潭州,不料……想必這些事阿郎早已察覺,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裴三一雙玉指狠抓著衣裳泄恨,眉眼中儘是憤恨不甘。


  「裴姨,究竟是何人所為?」


  「哼,」裴三冷笑,「和楊家定是脫不了干係。」


  荊詞一臉懵懂,「楊、楊家?」


  「你如今身為王家之後,必須為王家討回公道。」


  「阿郎至——」


  門外又傳來一聲,雙鬢微白的傴僂老漢大步走了進來,約莫六十歲,穿著樸素,氣質身段很是英氣正派。


  「侄女,你受苦了。」徐然見了病榻上的荊詞,連忙上前,流露出愧色與心疼。


  「想必您就是徐刺史,荊詞終於見到了您。」


  「就差一步,王家就能安然無恙,就一步啊……」徐然握著拳頭悲嘆,眼眶隱隱發紅,論及痛惜,誰也不及他這個一直親手安排幫忙張羅之人。他一收到王行業的書信后就立馬著手張羅,以為接下來只管擺宴為摯友接風洗塵即可,誰料最後一步竟會如此。


  「看來……」荊詞抽痛,甚是痛怨自己,「若非我行笄禮,也不會耽誤了行程!」都怪她,她為何偏偏七月初四及笄!阿爹為何要等她,無非就是笄禮罷了,她不看重的……


  王行業素來將愛女的每一個生辰、每一個小進步看得極重。


  「不,」徐然搖手,聲音些微顫抖,「朝中紛爭已久,命矣、命矣……」


  「徐刺史,求您告訴荊詞,到底是誰要置王家於死地?」到底是誰那麼狠心!既然是朝中紛爭,憑什麼把王家捲入其中?阿爹都已經棄官長居莊園了。


  徐然嘆了口氣,「侄女啊,你阿爹一生閑雲野鶴,年中時在潭州置辦了宅子,就是希望一家人在潭州平安度日,你切莫牽涉其中,違了你阿爹生前心愿啊。」王兄就這麼一個女兒,他說什麼也得為他守住。


  「王家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


  徐然緩緩搖頭,「你先好生歇息,到了潭州一切已無需擔心,修養一段時日,再做其他考慮,一切,有徐伯伯呢。」


  他又交代了些日常之事,便命其餘人退下。


  …………


  荊詞睡意全無,腦子凌亂異常,阿爹竟在一個月前就安排好了潭州的一切,已有遷居打算,阿爹早料到了……可究竟是為何,非要滅了整個王家。她一定要將此事調查清楚,阿爹不能白死!她發誓,一定要徹查!


  徐府上下對待荊詞很是上心,徐然與王行業是摯交,主子再三強調的事,下人們不敢怠慢。


  爾後幾日,關於王家滅門的始作俑者之事,荊詞沒再追問。她明白徐刺史所為也是阿爹所願,但她真的不甘心王家平白無故成為犧牲品。聰明如她,明白首要任務是養精蓄神,身子是最大的本錢。


  裴三來看過她一眼后,便繼續投入忙活王行業交代的事。


  徐府丫鬟們照料得無微不至,起風添衣、喝葯時辰、勞逸比例,丫鬟們皆悉心提醒,荊詞的身子終於漸漸有了起色。


  天氣柔和,偶爾在後院的亭子里坐會兒。隨身照應的丫鬟不時端茶倒水、披衣裳,她倒真是過起了貴娘子的日子。王行業掌家家風開放,下人不多,荊詞在家是沒有貼身丫鬟的,力所能及之事都是自己完成,加之成天與鄰家蕭氏的兒女混在一起,亦不喜有人跟著。


  這日,荊詞坐在亭內,遠處傳來嬉笑聲,一男一女在奴僕們的簇擁下走了過來。來者與她年紀相仿,既然在後院玩耍,想必是徐刺史家的孩子。


  女子面容姣好,髮髻上插著精緻的簪子,淡綠的羅裙上秀了一朵白蓮,「錦帶雜花鈿,羅衣垂綠川」,大抵是這副模樣。女子見了荊詞,笑著上前,「你可是洛陽王家的娘子?」


  「正是,我叫荊詞。」


  女子嘻嘻笑道:「早聽說伯伯府里住著一位美人,身體可好些了?」


  「之語,不準胡言亂語,」身後的男子上前,相貌斯文,書生意氣,「抱歉,小妹總愛胡言亂語,小娘子莫見怪。」


  荊詞無所謂地笑了笑,「無妨。」


  「喲,表兄,從未見你替人打抱不平,這回……怎麼回事啊?」女子打趣,笑得意味深長。


  「瞎說。」男子白了表妹錢之語一眼,轉向荊詞,目光真誠,「在下徐煜之,排行老二,人稱徐二,乃徐刺史的侄子,祖母病危,特來徐府探望。」


  女子依舊笑著隨之道:「我叫錢之語,從長安來潭州探望外祖母。」


  原來是徐刺史家的侄子甥女,縱使俏皮,但舉止投足頗有氣質。


  「你們兄妹倆可真有趣,一個煜之,一個之語。」


  「可是我這『語』總遭人嫌棄。」


  「你話多,姑母是取對名了。」


  「那邊開滿了桂花,你可要一同去瞧瞧?」錢之語問荊詞。


  荊詞拒絕,「不了,這會兒飄來的淡香正好養神,太濃了不好聞,況且……」


  「況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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