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 頑強I
一 她或許會蘇醒在亂屍堆里，醒來的瞬間就被屍群包圍。
不應該如此舒適。
「這是……」
娜尼雅咬牙，吃力地撐起虛弱的身體，驚愕地發現，載著自己的是一隻模樣猙獰的怪物。
強健有力的暗黃色身軀，三隻雄牛大小，脊背的肉疙瘩摸起來很舒服。
這讓她脊背一涼，隨後感到疑惑。
憑藉身上赫拉迪姆系統的感知，身下這隻怪物甚至比她全盛時期還要強大許多。
吃驚的遠不止這些。
騰騰騰，騰騰騰，夢中彷彿浪潮的拍打聲，其實便是周圍怪物群趕路的聲音。
她順著聲音向四周望去，各種怪物的身影映入眼中。
它們穿梭在森林之中，異常輕巧。
模樣猙獰的八臂戰士，飛在半空的巨大紅甲蟲，全部都是可怕，實力強勁得讓人戰慄的怪物。
它們無一例外，冰冷，鋒利，強大。
「天哪。」
娜尼雅喃喃道，有些失神，樹蔭接連閃過她的蒼白臉龐。
身體的虛弱又涌了過來，癱軟在柔軟的怪物脊背上，那種舒適與心中的怪異感交織，讓她坐如針氈。
思索了不到幾秒鐘，她摸了摸自己腿邊的匕首，鐵劍在昨夜弄丟了，這是唯一的武器。
盯著怪物腳邊的草野，她想，要跳下去逃跑嗎？
「.……」
右手捏緊柄部又緩緩鬆開。
她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如果昨夜的屍群沒能殺死她，那麼她應該昏倒在某處。
昏迷的她身中劇毒，奄奄一息，隨時有被腐屍發現並被殺死的危險，就算不被殺死，也應該離死不遠了。
然而，身上的毒素已經解除，這些怪物們還載著她遠離了屍群。
是這些怪物救了她.……
「到底怎麼回事？」
娜尼雅的腦子快成一團漿糊了，她嘆了口氣，重新面朝天空躺下。
視野一片蔚藍，無論如何，她得先恢復氣力。
合上雙眼，施展著威斯特瑪冥想法，她努力地去恢復耗盡的精神與力量。
而就在她一直沒轉頭去看的後方，唐澤乘在這隻強壯跳躍者的頭頂，背對著娜尼雅，深綠色的眼眸一陣閃爍。
他已經感知到了娜尼雅的蘇醒。
有些可笑的是，力量耗盡的娜尼雅似乎沒感知到他的存在，明明相隔不到半米。
不過無所謂了，正事要緊。
先前【鬼亞特】對黑袍人群的拷問，獲得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
他們來自潮濕大地，和神聖教義有一定程度的合作，通過盛著綠水的瓶子散播綠色霧氣。
他們擁有奇特的咒語，能在綠霧中活動自如。
而那些綠水，是高度濃縮的毒素精華，蘊藏腐敗，侵蝕的力量，在水中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黑袍人群分成許多組，大部分的人在對河流完成污染后便趕往神聖教義或是索耶聯盟。
一些人回去彙報，一些人深入敵部。
而剩下的黑袍人則是通過詛咒和巫術來控制屍潮，對索耶聯盟的城市防線發起接連不斷的衝擊，同時擴大綠色霧氣的蔓延趨勢。
這些屍潮的攻勢並不猛烈，但是接連不斷。
索耶聯盟的應對幾乎都在黑袍人群的考慮之中，光明術，魔法，騎士隊，武士隊，但都沒有起效。
可見這些黑袍人群在索耶聯盟內部也有一些內應。
可惜的是，各組黑袍人之間沒有聯絡的方式，更多的詳情無法得知。
目前被【鬼亞特】殘殺的「村莊」組，是黑袍人群中負責控制村莊屍群成型，監測周圍活動的一組。
在外側版塊的黑袍人顯然不止這麼點。
從泰摩山脈向東看，索耶聯盟的外圍多是村莊野地，靠里才有城鎮，由於綠色霧氣蔓延，很多地方都被捨棄了。
根據推測，這些黑袍人群的主要據點應該在那些被索耶聯盟放棄的城鎮里。
「如果那只是一處哨站，城鎮里的人察覺到動靜，會不會逃跑？」
畢竟實力差距有點大。
唐澤不禁思索起這個問題，雖然他現在加速朝著最近的卡拉格瑞城鎮趕去，但到底怎樣還不好說。
「不過就算逃跑，也跑不遠的。」
儘管他攜帶的怪物隊伍並不多，但其中的二十隻聖甲蟲若是分散開來，百里的任何事物都能輕易捕捉。
比任何血統的鷹隼都要優秀。
很快，他的隊伍穿越乾枯的森林，登上第二處坡地，便能看見千米外錯落有致的建築群，以及散發微光的湖水，兩側的萎靡樹林。
聖甲蟲群扇動翅膀，飛出森林，藍色複眼一陣伸縮，將不遠處的卡拉格瑞收入眼底。
那是死氣沉沉的城鎮。
被侵蝕得滿目瘡痍的土矮牆，倒塌的傳統土房和攤位，坑坑窪窪的圓石街道遍布血跡。
地面上有被踩爛的果籃，鮮花，散落的首飾，上面還有馬蹄印，當時的人應該撤離的十分匆忙。
靠里的建築都是緊閉門窗的，比如最大的白灰色教堂，頂端的光明十字布滿鏽蝕還缺了一角。
另一邊還有裝飾華麗的兩層紅屋，旁邊的建築也很漂亮，靠近森林，似乎是貴族住的區域，上面還有已經枯萎的藍花蔓藤，漆黑的蟲子在蠶食。
當然還有一些會動的怪物。
角落處的陰影可見蠕動的腐屍，它們不喜歡陽光，蜷縮著身體。
屋檐邊的紅眼烏鴉飛上飛下，它們體型異常的大，應該是經過變異，正啄食著撿來的殘肢。
聖甲蟲們繞著卡拉格瑞差不多飛了一圈，僅僅是從表面上看，就發現了一百二十七隻腐屍，九十三隻變異大烏鴉，還有兩處黑蟲巢，一處腐犬聚集地。
唐澤一直在共享著聖甲蟲們的視野，他觀察的很仔細，但還是沒有發現有關黑袍人的蹤跡。
看來還是得交給擅長這件事的來。
他這麼無奈的想著，那些黑袍人或許會使用魔法巫術掩蓋蹤跡，光是看是很難發現端倪的。
距離太遠，他的感知之靈也發揮不了作用。
原因還是，唐澤對這個世界的魔法文化一無所知。
不過他很有先見之明，早在派遣聖甲蟲群出去探查之時，他就讓【鬼亞特】前去卡拉格瑞探查情況。
【鬼亞特】的魔法造詣超越歷史里的任何普通人類，畢竟是實力強大的怪物。
相信這隻Lv29的暗金受放逐者會給他一份滿意的答覆。
在此之前，他只要讓隊伍在這處森林口等著就行了。
突然，唐澤的深綠眼眸放出微光。
「你恢復得很快。」
他語氣平靜，這番話也說不上稱讚，只是在陳述事實。
此話一出，周圍的怪物紛紛屏息，站著的下跪，以此表示對唐澤的恭敬。
「.……」
最強壯的跳躍者的脊背上，呼吸聲加快了。
那是娜尼雅的，她感受到怪物群停了下來，於是起身觀察立即就看見了唐澤的身影。
感受到身下的怪物的輕微戰慄，她對心中的猜測愈發肯定了。
她先是有些意外地盯著唐澤的背影。
「沉淪主……」
娜尼雅很想咬牙切齒地表現出憤怒，比如說對眼前這個邪惡的化身破口大罵什麼的。
又或者是堅定不移地拔出腿邊的匕首，發瘋一樣衝過去。
這些都是正常反應，至少從職業者正義的角度上看是這樣。
但她沒法做到。
「沉淪主」這三個字，甚至不是從牙縫裡憤怒擠出來的，反而帶著一點迷茫，悲傷，複雜。
像是她無助的，懦怯的呢喃。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