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壽（三）
代管家請他們進了偏廳。
廳上首，六皇子正斜靠在榻几上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香爐，屋中再沒了旁人。
程乾不動聲色地作揖見禮，六皇子只顧撥弄，也不抬頭。
二人不禁疑惑著對視一眼，就聽代管家已開口道：「因著不想引人矚目，王府預備的壽禮已提前隨著藥材一同送到了姚老侯爺手中，今日派人出面應酬一番即可。」
周致清怔住。
既然心意已到，只需露個面走個過場，那就好辦了，左右他們幾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面，聽憑吩咐便是。
周長史想著看向面前老神在在的代管家，又看了看只管把玩小銅箸不言不語的六皇子，正想上前請差，卻被程乾搶先了一步。
代管家猛地抬眼，眼神冰冷地審視著程乾。
程乾微笑站在那裡，沒有退避。
周致清就見坐上的六皇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輕皺了皺眉。
屋中的空氣一滯，有幾分僵持的意味夾雜其中。
被程乾搶先，周致清就不好再出頭爭搶。
他見六皇子面色不虞，暗暗扯了扯程乾的衣袖。程乾無動於衷。
六皇子似有所覺淡淡望了過來。
周致清只得繼續恭立在那裡，心中暗自焦急，卻不敢輕易再動，
六皇子想了想，輕輕點頭，沒有多問。
幾人很快被代管家請了出來，站在微風中還不曾有所反應，程乾已大步奔儀門行去。
永安侯府的人見程乾打了王府的旗號來拜壽，不禁膛目結舌。
站在那裡拜壽的程乾穿戴著嶄新的綠袍官服黑烏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
正打算看笑話的眾人，就見姚老侯爺十分滿意地連連點頭，眾人這才漸漸收斂了戲謔的神情，看著他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談，心中讚嘆不已。
龐文會將拜過壽的表哥一口氣拉扯至很遠，直到僻靜無人的地方，方才鬆開手，「你是如何想的，處在風口浪尖還敢主動出現，你瘋了？」龐文會瞪著表哥清俊中透著溫和的眉眼，不禁低低驚呼。
程乾笑了笑，目光專註地凝望著某一處，英挺的劍眉瞬間柔和了幾分。
龐文會順著表哥的目光看去，就看見遠處幾個小姑娘正在那裡賞花，膚白貌美的姚大小姐落落大方地站在那裡。
龐文會一怔，看著表哥眼中的深沉，心中動容，半晌無奈搖頭。
這邊幾個提前離席的小姑娘也看到了他們。
蔡珍珍羞得滿臉通紅，不敢直視，悄聲問莘娘，「他……走了嗎？」
莘娘看向半山坡的亭子，輕輕搖頭。
龐文會正對著她遙望點頭。
莘娘只是微笑。
程瑩突然過來抱住莘娘的手臂，眨著清純的大眼睛，故意問蔡珍珍道：「蔡姐姐是說我表哥嗎？他還在，沒走呢！」
程瑩面局促地避到身旁的樹后，羞得滿臉通紅，笑著輕輕垂了一下程瑩的肩膀，不痛不癢的，惹得程瑩一陣笑。
程瑩更害羞了。
龐文會看著她們笑鬧，整個人鬆懈下來，這樣就很好。
此時的魏妍暗暗審視著程乾，見孔芳瓊與自己落得一樣的下場，明白不是自己的不對，全是程乾的問題，可心裡更是難受的如同針扎一般。
千方百計與她退親，卻火速與孔芳瓊定了親，她還以為是自己不好，可當程乾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去王府任職時，她知道自己徹底敗了，逼著自己對心裡沒有她的程乾收心。
此時山坡下的背面也站著一波人。
李嬌娘目不轉睛地望著上面的程乾，一旁的孔芳珠不禁冷哼。
孔芳珠看不上李嬌娘。她總是犯花痴，看到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要多看兩眼，不禁惱道：「簡直不知羞臊！」
對待孔芳珠的氣惱，李嬌娘絲毫不在意，甚至轉過頭來笑嘻嘻介面道：「怎麼只許你哥哥做壞事，我就是想看他，也得看到他人才行啊，倒是出來讓我看，躲在家裡算什麼。」
周圍頓時傳來議論聲：「就是她們家小子逃回了京。」
「哪裡還有臉面出門，怎麼也要緩過這段時日，等京里人淡忘李，自然就能看到他露面了。」
竟然將弟弟的打算猜得一清二楚。
孔芳瓊暗暗壓制火氣，提醒妹妹：「芳珠少說兩句。」
李嬌娘不但沒有收斂，反而幸災樂禍地看著孔芳珠。
「姐姐！」孔芳珠瞪著李嬌娘，氣得跺腳。
孔芳瓊見了李嬌娘驕矜的做派，心中有淡淡的不喜。
從前多言多語的弟弟，自打這次回京突然變得沉默寡言，心情本就低落，李嬌娘不說關心維護，反而當眾嘲笑。
孔芳瓊不禁暗怪李嬌娘不識大體，對待李嬌娘再沒了來時的笑模樣。
李嬌娘依舊我行我素，跟本不在乎。
孔芳瓊暗覺頭疼。
李嬌娘與她們並不一心，也不知婚後能不能與弟弟和睦相處，別說母親，就是她也十分擔心，弟弟卻只顧愁悶，反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聞不問。
不過既然祖父已做主為弟弟定下了親事，別說她就是她的父母也沒辦法制止。
身後的竊竊私語不停傳來，「龐大爺主動上戰場，在軍營的反倒逃回了京城。還好意思說別人呢！」
「噓！別亂說話。」
孔氏姊妹臉色難看至極，李嬌娘見了這才收斂一些。
此時不遠處的太湖石假山內正面對面站著兩個人。
三皇子修長的身影站在隱蔽處，只覺得面前的姑娘，眉翠含顰，靨紅展笑，一張小嘴，恰似新破的榴實，不覺看得心神搖曳起來，忍不住伸出手掌丈量著她臉龐的大小。
姚茵羞得無地自容，忙扭了頭迴避。
三皇子哈哈大笑。
茵娘漲紅了臉，眼中閃過一抹驚慌，恨不得踮起腳堵了三皇子的嘴。
三皇子見了更覺有趣，親手解下腰間的白玉絛環遞給茵娘。
看著貴重精緻的皇族飾物，猶豫著沒有伸手。
三皇子今日好性子地沒有翻臉，直接塞給了姚茵，低笑道：「是我父皇的意思，你收著吧。」
茵娘點頭收下，面上依舊矜持，心裡卻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