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分明就是針對我
宮殿裏,嬴政上座,有人立刻沏了茶端過來。香雲附在瀠溪耳邊小聲說明了情況,瀠溪一頓,然後又緩緩點點頭,隻是搖搖頭,使了眼色,就叫香雲退到一邊。
嬴政與瀠溪閑聊了幾句,便開始有意識的轉移話題,“聽說你妹妹,已經進宮了!”嬴政的口氣並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其實,他早早就叫人查了慕雪茵的來曆。
瀠溪一愣,然後又恭敬回道:“是!”
嬴政喝了一口水,隨意問道:“她人呢?”
“王上,臣妾的妹妹昨晚喝了點酒,現下,還醉著!望王上恕罪!”聽嬴政的口氣,瀠溪知道,不可能說謊瞞過去,隻得照實說。
嬴政淡淡一笑,玩味似的說道:“哦? 她還醉著?”嬴政仔細思量著這句話,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一瞬間又恢複了麵癱臉,眼神犀利,散發出震懾人的強大氣場,在場無人敢直視他的眼睛,“寡人親自去看看!”然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瀠溪看得真真切切,有些難以置信,心裏多有不悅,就是覺得堵得慌,眉頭微微皺了皺。
雲雀因為此事,倒是開始說我了,“小姐,你也是!幹嘛這時候耍性子?萬一,陰差陽錯激怒王上,那可就不好了!”
我拍拍雲雀的肩膀,說:“放心吧!沒事。”我扭了扭脖子,打了個哈欠,疲憊的說:“我好累,雲雀,我回屋休息了!沒事,別打擾我啊!”捏捏她的臉,笑了笑,轉身就走了。
我回到房間,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慵懶的跪坐到坐席上,到了杯水,喝了又喝。又覺坐姿不舒服,直接將幾個坐席鋪在一起,拿了枕頭,頭靠著,然後高蹺二郎腿,雙手墊著頭,腳不停晃動著,閉著眼睛休息,好生自在。
雲雀對我這個小姐也是一臉無奈,反正我在屋裏休息,她也沒事,索性就在我屋外坐下,杵著腦袋想打個盹。
突然聽到了聲響和腳步聲,突然睜眼抬頭一看,就看見秦王和慕長使一群人馬向這邊走來,雲雀伸長了脖子朝著我的房間大吼道:“王上,慕長使到!”然後匆匆忙忙跪地行禮。
什麽!這玩的是哪一出啊?我現在正迷糊呢,此刻麵見秦王,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要是現在跑,已經晚了,躲?這房間也就這麽大,能躲哪兒啊?這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該怎麽辦啊?!怎麽辦?老天爺啊,你這存心要我難堪呢吧!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都可以聽到有人推開房門的聲音了!怎麽辦呢?怎麽辦?
裝睡!
當房門完全打開,趙高便退到一側,嬴政率先進入,瀠溪跟隨著進入。剛進門,便見所有的坐席都隨地亂丟著,嬴政的腳邊就有一個枕頭,還有半杯未喝完的水,還冒著熱氣,再向床上看去,我拉過被子緊緊包裹著自己,還有部分裙擺露了出來,沒有靠著枕頭,看樣子,是剛剛爬上床去的!嬴政冷笑一聲,慕雪茵,你就這麽不待見寡人嗎?那我就和你好好玩玩!
見到房間淩亂,瀠溪嚴厲問責:“雲雀,香雲!”
“奴婢在。”雲雀和香雲一起跪地應答。
“你們怎麽侍候姑娘的?”
“奴婢知罪!”雲雀和香雲二人連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瀠溪屈膝行禮,說道:“臣妾管教不嚴,王上降罪!”
嬴政淡淡一說:“無礙,不是什麽大事!”
幾名宮女太監連忙上前開始收拾,收拾好了,又匆匆退下。嬴政說完後,也就沒再說一句話,直接走到主座處坐下。
瀠溪走進裏屋,坐到床邊輕輕拍了拍,“茵兒?茵兒!快起來了!”
我聽得清楚,一陣慌亂,緊緊抓著被子,手裏都出汗了。我不知道外邊發生什麽了,隻是耍小聰明的期待嬴政可以因為我還睡著,大發慈悲,早早離去。
我默念,不能醒,絕對不能醒!堅決不能醒!
瀠溪眼見無果,便起身走開了,我以為姐姐走了,也許會勸那個秦王離開,但好像她又返回來了。強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線,我感覺到了人影逼近,到了床邊就停住了,沒了聲。走了嗎?到底走了沒有?我想睜眼確認一下,但又怕中計,小心翼翼的抖動了幾下睫毛,沒動靜,又眯開很細的一條縫。
“裝睡?”嬴政冷酷的聲音如雷貫耳,我心頭一驚,從床上馬上滾了下來,叩頭行了個大禮,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嬴政真是性情古怪,好歹多說句話啊,就這麽不理我轉身走開,坐到主座上。
姐姐上前拉起我,我被嬴政強大的氣場震懾到了,一直低著頭看著地板,姐姐拉我走到嬴政麵前,我持續低頭,但我可以感受到有一個冷冽的目光緊緊盯著我,眼神深處是炙熱。我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慌!這時候,要冷靜!
瀠溪拉著我,行了一禮,道:“王上,這是臣妾同父異母的妹妹,慕雪茵!”
“民女慕雪茵叩見王上!”我按照姐姐教的規矩,認認真真來了一次。
嬴政知道我裝睡,那這算不算欺君之罪?要是算的話,那我豈不是慘了!我在閑清宮是個不怎麽起眼的小人物,他是秦王必定已經知道了我在睡覺,竟然還親自來找我,看來,絕不是空穴來風!他到底要幹嘛?
“給慕長使拿張席子!”他似乎沒有要我坐的意思,我定定的低頭看著地板,嬴政麵無表情的仔細打量著我,過了會兒,淡淡說:“把頭抬起來!”
我沒反應,嬴政喝了一口水,隨意的說道:“我的話,你沒聽到嗎?”雖說是隨意,但也可以聽出他話中的不悅。
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突然轉變了身份,在這種場合下再次見麵,心裏多少有些別扭,我猶猶豫豫不敢抬頭。
“大膽慕雪茵!你敢抗旨嗎?”我認得這是誰的聲音,男不男女不女的,還帶著點矯情,發嗲,又是跟在秦王身邊的大紅人,不是趙高,還能是誰!
嬴政皺眉,不悅而又低沉的聲音響起,“嗯?”尾聲拖得很長,卻又聽不出是生氣還是什麽。不過,倒是讓趙高乖乖退到一邊,閉上了他的嘴巴。
瀠溪小心給我解圍,緩緩說道:“王上,茵兒對王上心生敬畏,一時緊張才失了姿態!王上,別往心裏去。”
嬴政低聲:“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了。
我唯唯諾諾的出聲:“王上的英姿,威風凜凜,民女孤陋寡聞,一時失了規矩,望王上恕罪!”
嬴政隨性的閉上眼睛,輕嗯一聲,也沒有說什麽話,看上去好像很疲憊。瀠溪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看出來後,體貼的對嬴政說:“王上近日政務繁忙,也得注意休息!以王體為重!”
嬴政閉著眼點點頭,然後又沒話了。我可還跪在地上啊!我一動不敢動的跪在地上,靜靜的等著嬴政給個明白的指示。
過了很久一樣,嬴政突然掙開眼睛,冷冷看著我,我隻感覺背後一涼,嬴政冷冷說:“慕雪茵,你確實和旁人不一樣!同時,你也是個聰明人,懂得知進退!不過……”嬴政突然一頓,然後陰狠的看著我,“不過,鹹陽宮裏,留不得你這樣的聰明人!這個道理,你焉能不懂?”
嬴政的聲音嚴厲,威嚴,又壓抑,強大的氣勢壓過來,即便他的口氣顯得很隨意,但卻讓人喘不過氣來!這個人,竟有如此強大的氣場!他說的對,鹹陽宮裏容不得聰明人,要想保命,不需要太聰明!可現在已經這樣了,怕是……晚了!
我匆忙磕了個頭,然後緩緩說道:“聰明人自有聰明人的活法,糊塗的人,也有另外的出路!民女本就不屬鹹陽宮,所以也無所謂留不留得的問題了!”話音剛閉,全場氣氛瞬間凝聚起來。
瀠溪臉色大變,立馬跪倒在嬴政麵前,閑清宮上下在場的,所有人看見主子下跪,連忙跟著跪下,額頭緊緊貼著地板,瀠溪連連求道:“王上息怒!茵兒年幼不懂事,初到宮中,是臣妾教導無方,才讓她失了禮節!望王上念她是初犯,切莫怪罪於她!”
嬴政並沒有過多在意其他人的說辭,他倒是對我的說辭很感興趣,他把所有人都拋到腦後,將左腿屈起,左胳膊搭在左腿上,整個人微微側躺,右手撫摸著下頜,饒有興味的看著一直跪著的慕雪茵,不快不慢的說著:“欺君,抗旨!光這兩條罪名,就是死罪一條!現在,你又說出這番言語,慕雪茵,你就不怕,寡人誅你全家!”語氣肯定,嬴政勢必很生氣。
威脅我!可惡,暴君本性!我暗自在心中怒罵道。
我強迫自己控製住情緒,鎮定的徐徐道:“王上乃千古明君,必不會濫殺無辜!”
“千古明君?這就是你對寡人的評價?”
我戰戰兢兢回道:“若王上認為是,那便是!”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不是因為倔強,而是,我真的怕了!
嬴政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不過才十四歲,就有這樣那樣的想法,膽識智慧如此過人,和她解除的那幾日,她的想法又像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思維,她所表現出來的灑脫自在,是發自內心的,源自骨髓裏的那種本心。
閑清宮裏所有人都嚇得跪到了地上,這一刻仿佛隻剩下我和嬴政兩個人。嬴政一如既往的恣意坐著,我緊緊皺眉低頭而立,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牽引著我抬頭,看向他。
嬴政倒是很欣賞我害怕到的樣子,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在別人看來,可謂笑裏藏刀,神秘莫測,讓人猜不透那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也壓根沒太注意他那抹詭異的笑容!
這小妮子,原來也有怕的時候!嬴政心裏暗想。
嬴政嘴角的笑意越發深重,在趙高看來,那就是一種嗜血的笑容。即便趙高從小就在嬴政身邊伺候,但他一直都無法猜透嬴政在想什麽,反倒一直懼怕著他,這也許就是嬴政的厲害之一,讓人永遠猜不透,這樣才能保證絕對的權威!
嬴政的笑容漸漸收住,陰冷的看著我,可以說毫無感情可言,他冷冷喚道:“慕雪茵!”
“是!”
“你可知,音鸝宮是禁區?”
音鸝宮!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平白無故提到音鸝宮,絕不是閑聊!這是要拿這件事來為難我!
我立刻擺出一副無知的樣子,語氣惶恐:“王上恕罪,民女不知!”所謂,不知者無罪!我又是初犯,那更是可以脫罪了!
“慕雪茵,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否則,就要處以鞭刑!以示懲戒。君無戲言,豈是你一句不知就能作罷的?”嬴政的聲音冷峻的可怕,“倘若今日放過你,日後人人效仿,寡人的後宮,還有一日安寧嗎?”
我嚇得冒冷汗,低著頭,身體有些輕微發軟顫抖,一時間,無話可說!嬴政看到眼前的人兒,越發覺得有趣了,不過,這小妮子,我倒是真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膽量。
“來人!”
慘了慘了,這下完了!想我二十一世紀的一個花樣少女,此刻怕是要死在公元前了,人生莫大的悲哀啊!嬴政,你到底要我怎樣?
趙高恭敬上前,“奴臣在!”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瀠溪不斷求饒,嚇得我不敢抬頭看他,嬴政,你居然這麽卑鄙!
嬴政抬手示意趙高退下,問:“慕雪茵,寡人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給寡人一個不罰你的理由!”
“回,回王上,民女,民女……”
我腦子飛速轉動,祈求能找到什麽合理的說法搪塞過去,可是這樣的情況下,能說什麽?難道我真的就這樣被這個性情不定的男人給處死了?我不要啊!
突然,我靈機一動,“回王上,民女無意闖入音鸝宮,隻是昨日,我被一歹人強行帶入音鸝宮,喝醉了酒!所以,民女也是受害者,望王上明查!”我還不忘向他大大的叩了一個頭。
明明是你帶我去的,若要追查,豈不是要查到你的頭上,你好歹也是一國之君,難不成,你還真會讓人查到自己頭上,讓自己名聲不保?嬴政,你就拿準了我不願聲張此事,想拿這件事來威懾我,休想!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怎麽都沒想到,反倒被慕雪茵將了一軍,這不是明擺著說,是他強行拉她闖入音鸝宮的,那他豈不就是那個歹人。這樣做,既可以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辭,又可以接機發泄她心裏的憤懣。慕雪茵,你夠膽,也夠聰明!那我就陪你玩玩!
“什麽人?”
“民女不知!”
“既然不知是誰,你又如何如此肯定,他就一定就是壞人呢?”
我手心裏直冒汗,惶恐的小心翼翼回複道:“回王上,那人麵色冷漠,還狡猾無賴至極,一看就不是好人!更何況,他將我帶入音鸝宮,叫民女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可叫民女委屈!”我掩麵低聲哭泣,表現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像是真的受了什麽委屈。
瀠溪看出了其間的端倪,心有不安,她的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感情,深思熟慮後隻得求情說:“王上,茵兒這丫頭還小不懂事,衝撞了王上,請王上海涵,饒了茵兒。”
“長使近日身子不適,怎能長跪?坐吧!”語畢,便有人匆匆將坐席送來,香雲扶起跪在地上的瀠溪,好生伺候著,這個嬴政,真讓人難以捉摸,不過,聽他的口氣,我應該過關了吧,我悄悄鬆了口氣,不料被嬴政逮了個正著兒。
嬴政慵懶的聲音又一次想起:“慕雪茵!”我一臉惶恐的抬頭看著他,他淡一笑,說:“坐吧!”
我驚愕的都忘記了行謝禮,姐姐拍了拍我,我才慌亂的叩頭拜謝。嬴政心情大好,露出了難得的微笑,他輕啟薄唇,“沒事,坐吧!”很隨意,果真王者風範。
我和姐姐坐定,這看似過了關,但在我看來,是新一輪挑戰的開始。果不其然,嬴政開口了:“寡人近日聽說了一件事!卻一直記到現在!”
姐姐連忙迎合:“王上是為此而煩心?”
“嗯!是挺—煩—的!”嬴政還是不時看向我,我不由得將頭低下,“寡人近日聽聞,華陽太後在為寡人張羅選妃的事?”
瀠溪聽完後,一愣,小心回道:“太後是為王上考慮!”
嬴政似乎並沒有把瀠溪的話聽進去,緊緊盯著我的方向,隨口一說:“慕雪茵,那你呢?你有何見解?說來聽聽!”
瀠溪都這麽奉承你了,嬴政,你又何苦為難我這民間小女子?你這話裏話外,都是對我滿腔怒火,你一個大男人,怎的還跟我這小女子計上較了!我感覺自己要崩潰了,這又該怎麽回答!這樣的局麵,瀠溪不是傻子,在場所有宮人又都不蠢,隻怕,大家都已經猜忌了!他這可是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了!
瀠溪看我不語,貼著我的耳邊,輕聲安撫道:“茵兒,別怕!”見我依舊不說話,她便對嬴政說:“王上恕罪,茵兒許是太過緊張了,望王上給她些時間!”
嬴政突然緊緊皺起眉頭,在別人看來,他似乎是生氣了,但在我看來,他皺眉,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罷!”嬴政隨口一說,然後立刻轉移了話題,說:“既是華陽太後的意思,寡人便準了!可寡人曾經說過,但凡有不願者,可離去!現如今,寡人膝下子嗣不多,為我大秦江山社稷考慮,寡人決定!此次選妃名列中所有要離宮女子,都要麵見寡人,去留與否,寡人親決!”
什麽?!我大驚!
“慕長使覺得,如何?”
“王上決定就好!”瀠溪向嬴政拘禮回道,我則一臉呆滯,不知如何是好!嬴政向我這邊看過來,得意的又一次嘴角勾笑後快速收起。
嬴政快速掃過我,看到我顏色大變,他反倒得意了!高呼道:“好!慕長使甚得寡人之心!趙高!”
“奴臣在!”
“慕長使聰穎賢惠,溫婉大方,識得大體,特冊封為良人!趙高,傳詔!”
“諾!”趙高應聲退下。
瀠溪連忙上前,叩謝隆恩,我隻是木訥的跟著姐姐完成了一係列叩拜,沉浸在剛才的噩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