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眠夜
我們走遠後,石頭才從樹後出來,這時候,方才退開的一行人這才匆匆忙忙從不遠處趕來,為首的,就是趙高。
趙高恭敬上前說:“王上。”
沒錯,石頭就是嬴政!嬴政方才不透露真實身份,有他的原因。
嬴政聽趙高說話,麵無表情,低沉一聲:“嗯?”
趙高態度越發恭敬,道:“王上,王賁將軍求見!”
嬴政冷冷一聲:“回宮!”
“喏!”趙高恭敬回道,所有隨行伺候的人,隨同嬴政一起回了他的寢宮。
走之前,趙高回頭看了看方才的地方,仔細想了想,總覺得那個姑娘有點眼熟。因為嬴政叫退,他們不敢立在近處,雖說是在不遠處的地方,可是,畢竟還是有些距離的,他們的交談,趙高可沒聽見,隻能隱約看到姑娘的長相,也看不太清。
嬴政回到自己的寢宮,走至偏殿,隨口一說:“傳王賁!”
“喏!”趙高恭敬退下,吩咐底下人帶王賁。
王賁入殿前,脫了鞋,跨門檻而入,又走至一旁,取了佩劍放至架子上,然後隨引路的小太監進去,見到趙高,趙高恭敬向王賁行禮,“將軍,請。”然後引王賁入屋。
趙高帶王賁入內,恭敬說:“王上,王將軍到。”
背對大家的嬴政,一直盯著這張天下的地圖,沒有轉過身,抬手示意後,趙高行禮,“奴才告退!”然後,趙高緩緩退出去,隻留下王賁和嬴政兩個人。
嬴政似乎心情不錯,腳步都比往常輕快,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嘴角微微上揚。
王賁問道:“王上似乎心情不錯。”
嬴政嘴角一揚,然後笑說:“是不錯!”嬴政忍不住又笑了一聲,想到方才的事,他心裏就覺得很好,甚至有點心癢癢的感覺。
王賁從沒有見過嬴政如此,有些錯愕,可是,為人臣子,君王的私事,不便多管。
嬴政笑了笑,又立刻收住笑容,問:“王賁,夜已深,你匆匆忙忙趕來,可是有什麽新情況?”
王賁低聲說:“王上,燕國太子丹,潛逃回國了!”
嬴政麵目一僵,眼神陰冷,冷冷道:“他之前千方百計想和秦國拉關係,現在又逃走了!”嬴政冷哼一聲,“嗬!可笑!”
王賁說:“王上,臣已派人去追,可是,追回的可能性,不大!”
嬴政深吸一口氣,心裏是有些生氣,可是,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沒什麽了,“不必了,不過走了個燕國太子,不足以改變什麽!一個在秦趙兩國當過質子的人,現又無詔逃回,燕,燕國已經沒有和我們談條件的能力,所以才會一再退讓!不足為懼!”
王賁說:“王上英明!隻是,臣還有一事,事關王上的,統一大業!”
嬴政有些疲乏的麵容,突然精神起來,嬴政淡淡問:“說!”
“王上,現今燕國太子丹潛逃回國,是個大好的時機!燕國之弱,非一朝一夕,燕王喜懦弱無能,即便太子丹欲重振國威,早已岌岌可危的燕國,現早已不堪一擊!望王上決斷!”王賁慷慨激昂進言後,恭敬磕頭。
嬴政默而不語,靜靜看著王賁,王賁之言不無道理,燕國必然要攻,隻是……
嬴政猶豫了一會兒,淡淡說::“趙國攻了多次,有那個李牧在,趙國終究是個禍患!燕之遠,勞師動眾,長途跋涉遠征,糧草運輸艱難,恐不利於戰。”
王賁激動又說:“王上,攻下燕國,則可對趙國形成兩麵夾擊之勢!也可威懾遠齊!機不再失,失不再來!”
嬴政心裏有數,燕國太子丹潛逃回國的消息秦國各路官員,無論文臣還是武將,想必都已經知曉,以王賁為首主張攻燕的大有人在!有勸戰的,必定也會有勸不戰的!嬴政微微笑了笑,今晚必定不是個安眠夜!
嬴政點點頭,淡淡說:“王賁將軍有遠見,大秦有你,大業可成!寡人自有決斷,夜深了,王賁將軍回吧!”王賁是個聰明人,知進退,行禮後便告退了。
王賁走了,果然如嬴政所料想的那樣, 王賁走後,其父王翦便深夜入宮,嬴政一樣摒退所有人,先客套的說:“王老將軍可謂我秦國勇將,前幾次攻趙,神勇無比,功不可沒!”
王翦恭敬行禮,自謙道:“王上謬讚!老臣能為我大秦效力,是臣的榮幸!”
嬴政大喜,“哈哈哈!”大笑三聲後,說:“王老將軍忠義,寡人之幸,大秦之幸!”
王翦謙卑有序,恭敬行禮,然後緩緩道來:“王上,老臣聽聞,燕國太子已經秘密潛逃回國!特來稟報!”
嬴政裝作一副十分驚訝之色,淡淡問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嬴政憤怒之姿,“燕太子丹此舉,視我秦國法度為無物,公然挑戰我大秦國威,可氣!”
王翦聞言,緩緩進言:“王上,太子丹不過是走投無路之時,倉皇之舉,雖可氣,卻不足構成我大秦禍患!況北燕小國,根本不是秦國對手,不足為懼!”
嬴政聽後,連連點頭,表示讚許,然後說:“愛卿說的有理!”
王翦聽後大喜,激動說道:“王上,燕國不足為憂,可是,不代表我們容忍這等小國欺辱,隻是時機不夠成熟!”
“那依王老將軍之言,該如何?”
“秦攻趙多年,但始終都隻是些蠅頭小利!臣以為,趁著這個機會,天下都認為我們會大肆進攻燕國之時,反其道而行之,趙國必定有所鬆懈,定可一舉攻下!”
嬴政聽過後,隨口說:“愛卿繼續。”
“王上,當今局勢,秦為強國,六國之中無一能與我秦相提並論!除此以外,便是楚國,趙國,齊國等算是大國!其它幾國路途遙遠,唯有趙國無論天時地利人和都最佳!並可以威懾大國,取小國,便如探囊取物!”
嬴政靜靜聽著王翦說完,然後淡淡又說:“王翦老將軍有遠見,大秦有你,大業可成!寡人自有決斷,夜深了,王翦將軍回吧!”說的話和對王賁的一樣,王翦聽後也行禮後,退出去了。
嬴政揉了揉鼻梁上的穴位,區區一個燕國太子丹潛逃回國,卻在秦國朝堂掀起一番論戰,王翦和王賁是親父子,卻各抒己見,又都說得各有各的道理,實在難以抉擇。
天黑了,嬴政並沒有回去就寢,這一夜,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睡不著覺!嬴政靠著隨便閉了閉眼睛,卻沒有睡著,他一直都在思量著王翦父子的言辭。
不知過了多久,趙高又一次恭敬走入,稟報說:“王上。”
嬴政閉著眼,冷冷問:“何人來了?”
趙高說:“王上,李斯李大人和李信將軍一同覲見!”
嬴政慵懶而又冷峻的說一個字:“傳!”
趙高恭敬再問:“王上,先傳哪位大人?”
嬴政呼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淡淡說:“都傳進來吧!”
“喏!”趙高遵命去請李信和李斯一同進來,然後就恭敬退下。
李斯和李信一同行禮,道:“微臣參見王上!”
嬴政說:“二位愛卿,起來吧!”
“謝王上!”李斯和李信都起身。
嬴政問:“二位愛卿,深夜入宮,何事?”
李斯和李信互看一眼,然後,李信為將,性情豪爽,膽子也大,李信率先開口:“王上,燕國太子丹潛逃回國,此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嬴政淡淡念叨著這幾個字:“滿城風雨?”
李信恭敬又說:“王上,此事,我們不得不早做打算!”
果然,又是太子丹回國的事引起的,嬴政淡淡問:“愛卿有何想法,請說!”
李信說:“王上,臣以為,這正是我們吞並燕國的大好時機!”
嬴政饒有興致的說:“哦?說來聽聽!”
李信說:“王上,燕國太子丹此舉,是欺辱我大秦,可憎!可惡!王上應當發兵燕國,一舉吞並燕國!為我大秦雪恥!”
李信說的慷慨激昂,而李斯在一旁,則笑而不語,靜靜聽著李信的言辭。嬴政對李信也是一樣的,聽了他的話,嬴政也說了同樣的話:“李信將軍有遠見,大秦有你,大業可成!寡人自有決斷,夜深了,李信將軍回吧!”
李信的話已經說完了,該傳達的意思也到了,就行禮告退了。嬴政見李信走了,方才席間也不見李斯說一句話,嬴政便問:“李斯愛卿,你想說什麽?”
李斯是文官,文質彬彬說道:“王上,臣身為文官,不比幾位將軍這般勇猛!”
“李愛卿有話直說,不比顧及。”
李斯恭敬一禮,緩緩說道:“王上,燕國太子丹潛逃,朝中多有人主張伐燕,或主張伐趙!而微臣以為,伐燕,路途遙遠,過於勞師動眾;伐趙,李牧奸詐,其心難測,且趙國兵力雖不及我秦國,卻也有數十萬兵卒,我秦國恐要吃些氣力的!”
嬴政似乎來了興趣一樣,眼神澄明,說:“所以,依李愛卿之見,該如何?”
李斯又文鄒鄒的和聲說:“王上,燕齊國遠,趙楚兵多,都不是上上之選!”
“那,何謂上上之選?”
“燕齊趙楚四國,或遠或強,秦國要取之,都要經曆一番周折!而韓國魏國較之,卻大不相同,兵少國弱,最主要的是,秦國取之,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
嬴政靜靜聽完李斯這番言辭,甚是有理,淡淡又說:“愛卿,說下去。”
李斯微微一笑,繼續說:“王上,微臣以為,韓國戰略位置險要,且秦昭襄王時,國相範雎曾說:‘秦之鄰有韓,如木生蠹蟲、人之心腹有疾,若天下有變,韓之威脅甚大!’王上,眼下時機,到了!”
李斯之言甚得嬴政之心,這時候,天下人多以為秦會攻秦或趙,出其不意取韓,確實能有出奇兵之效!隻是,要統一天下,這第一步,不能輕易決定!
嬴政麵無表情的看著李斯,他對今晚所有來人都沒有表露出絲毫明顯的讚同或是否認之態。
所以,嬴政也是同樣淡淡對李斯說:“李愛卿高見,寡人知道了,自有決斷!夜深了,愛卿回吧!”
李斯明白,行禮後便告退了。嬴政看著夜也深了,估摸著,想來的,也來了,其他人或猶豫或無感,現在這個時候了,也不會有人來了。今晚的夜色很好,卻透著一絲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