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那個幕後真兇
跟上次一樣,慕少謙拒絕,程筠卻進來了。
「我是大夫!」
她一進來就這麼說。
別過臉去的慕少謙氣急。
可是不可否認,聽到她的聲音就跟雨後的甘霖似的,心裡某一處柔軟似水。
慕少謙裝昏迷。
程筠沒理他,徑自坐了下來,她主動拉住他的手給他把脈。
半晌過後,她黯然傷心。
慕少謙這次是真的病得很重。
這是心病,施針不會有太好的效果。
他的病鬱結在心,她有責任,上次她一個不小心,療傷失手,讓他吐了血,再加之自己與他情路坎坷不成,他從此落下了病根。
一邊不忍他自傷,一邊沒法跟他在一起。
她試過決絕的不搭理他,他也逼著自己不見她。
可最終毫無作用。
只能隨心所欲。
程筠寫了一個方子,交給慕少謙親隨去煎藥。
屋子裡再無其他人。
程筠褪下布鞋,上了塌,跪坐在他邊上,淡聲道:「你別裝了,起來吧,我給你推經過穴,能助於你療傷。」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慕少謙睜開眼,木然無波,獃滯了一下,還是真的緩緩動了起來。
「解開衣衫,趴著。」
程筠啞聲吩咐。
慕少謙身子一僵,遲鈍了片刻,去解腰間的系帶。
露出精壯的上身,即便病了,少了几絲剛強之氣,可身材還是很好。
他沒看程筠,依言趴了下去。
程筠望著那修長的身影,目光蒙蒙,伸手過去,碰觸到那古銅色的肌膚,開始給他點穴推拿。
慕少謙閉上眼,眼底趟著淚。
她伺候太后,伺候皇帝,給王慧綸和顏衍治病,卻是第一次給他推拿。
他很欣慰,也很滿足。
程筠手法很好,手掌帶著內力,可以化解經脈淤堵,通經過氣。
慕少謙覺得全身燒了起來,特別舒服。
程筠給他推拿了半個時辰,效果很好。
她滿身大汗,起身給自己擦汗,正見親隨送來葯,她邊擦汗邊指揮,「放下,你出去吧。」
親隨從善如流,連忙退下。
等到程筠擦好汗時,發現慕少謙已經合上衣衫,靜靜地望著她。
眼底滿是疼惜。
濃濃的愛憐在眼眸中繾綣,像激流似的差點把她卷進去。
程筠掩下心頭的情意,坐在塌邊的錦杌上,端起葯碗,舀了一勺,遞到慕少謙嘴邊,「來,張嘴喝葯,我推拿后,再喝這藥水,堅持三天,你的病可以好大半。」
要是長公主在此一定激動地跳起來。
可慕少謙望著那勺藥,怔怔不語。
確切地說說看著她皓雪般的手腕。
讓她嫁瞿信,與其說是她自己無可奈何的選擇,不如說是太后的意思。
他的舅母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再了解不過。
她心深似海,考慮的永遠比別人長遠。
他們幾人爭程筠,皇帝跟臣子爭女人本是大忌,程筠嫁慕少謙也好,嫁王慧綸也罷,皇帝都不會甘心,這將是一個隱患,君臣不和的隱患,如讓程筠做妃子,一來程筠的性格不合適,二來,臣子惦記著皇帝的妃子,誰知道會不會鬧出閑話。
皇家和朝廷的臉面會丟光。
既然如此,權衡之後,程筠嫁瞿信最好。
程筠出嫁為人妻,才能斷了其他人的念頭,程筠遠離京城,久而久之,也就過去了。
這個道理,太后懂,聰明如程筠也懂,所以她做了那樣的決定。
慕少謙無話可說。
他張開嘴,程筠餵了進去。
他笑了,這一笑如冬雪初融,有讓人心悸的驚艷。
「阿筠,能得你親侍湯藥,此生無憾。」
程筠也笑了,「好….」
她繼續喂,二人臉上都帶了笑,可這笑容有多少辛酸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一碗葯餵了許久才喂完,程筠正要收回最後一勺,慕少謙沒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程筠心猛的一顫,眼底的淚水拚命忍著,她呼吸急促,卻裝作若無其事。
慕少謙繾綣的目光流連她的手臂,眸光似粘了星光,閃閃動人。
「阿筠,你跟瞿信還沒定親,所以….現在我還可以碰你對不對…..」他暗啞的聲音帶著心痛的聲音。
程筠淚水在眼眶打轉,卻沒有吭聲,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
「……..」
慕少謙閉上眼,眼淚雙流,他輕輕俯身,輕輕吻住了她的手臂,從上到手腕,一寸一寸吻過去,最後咬在她的手腕處,久久不肯抽開。
他的淚水滴答在她手腕上,早已泣不成聲。
程筠目色痛苦地看著他,心早就痛到僵硬。
「阿筠,今日之後,我們不要再見…..」
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在心上似的。
「我答應你…我會照顧自己身體,振作起來……」
他吸了吸鼻子,全身都在顫抖,他痛到忍不住咬住她的細白嫩肉。
兩行眼淚跟小溪似的在程筠臉上靜靜流淌。
她任由他咬著,「好……」暗啞綿綿無期的聲音,似從心口發出,重若千鈞,壓在慕少謙心上。
他閉上眼,痛惜一聲,鬆開了程筠。
程筠的手掉了下去,兩排牙齒印清晰可見,她手驟然覆上,一股綿勁的內力燙去,那個印子似烙在上頭,再也消除不去。
程筠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少謙哭得全身發抖,卻終於哭出了聲,連日來的苦痛在這一刻得到最徹底的釋放。
放手,放手,真的放手,也要放下…..
此後二人再也不提彼此。
程筠日復一日在太後身邊伺候,偶爾出宮去瞿信店鋪里採辦。
慕少謙身體確實好了起來,等到好得差不多時,他去吏部報道,正式上任禮部郎中,大家都知道慕少謙不過是熬熬資歷,升遷當宰相是遲早的事。
如此又過去了兩個月。
到了七月中元節,日子還有些炎熱。
自打瞿信上次求婚後,太后默許下,程筠常來瞿家走動,瞿家二老高興得不得了,待程筠跟親女兒似的。
「阿筠,什麼時候離開京城,你隨時通知我。」瞿信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撿了這麼個寶貝,整日恨不得把程筠供起來,對她噓寒問暖,是真的好,完全當自己媳婦疼。
先前太后說過,如果瞿信要娶程筠,必須離開京城,遠遠地離開,瞿信答應了。
程筠倒也不在意,含笑道:「快了,對了,讓你監視寺院的事有眉目了沒?」
「有!」瞿信立即兩眼放光,雖然不知道程筠目的何在,還是十分盡心儘力。
「等等,我給你列了個單子,我找給你看!」
瞿信讓侍衛把任何去過那間小寺的人員給記錄下來,三個多月下來,已經有了一些收穫。
瞿信在自己的柜子里翻騰幾下,找到了好些記錄,一起遞給程筠。
程筠開始一張張打開比對起來。
仔細推敲下來,程筠並沒有找到明顯的規律,去小寺的人不多,大都是附近的百姓,也有一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去拜訪,不過大抵是低調人家。
不過,程筠還是在裡頭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記錄。
「姓韓的夫人….?」
再看侍衛的描述,馬車毫無標識,不知是哪家夫人,穿著一件紫褐色薄褙子,看打扮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夫人。
程筠留意了。
「這個韓夫人是五月十八去的…」
京城姓韓的官宦人家有誰?
跟徐東一起的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姓韓。
不知道會不會他府上的人。
「再盯緊了,如果再有這個人的消息立即告訴我。」
「好!」
程筠隱隱覺得有些眉目,她心裡不安。
回到皇宮后,她去了皇家藏書閣翻官員名錄。
可也沒找到明顯的線索。
但十日過後,程筠收到了瞿信極為重要的消息。
那位韓夫人又去了寺里。
程筠當日立馬出宮來見瞿信。
「我的人回報,那位韓夫人並沒有出寺,今夜好像歇在那了….我已經派人跟蹤她,看她會去哪裡。」瞿信亮晶晶的眸子盯著程筠。
程筠心撲通直跳,她呼吸加速,隱隱覺得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
到底是哪個韓夫人…..
這一夜程筠留在瞿信的店鋪里,她一夜沒合眼,她太想知道是誰了。
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才有飛鴿傳書,告訴她,那位韓夫人回城了。
飛鴿快過馬車,程筠立馬動手前去城門口等候,她要親自看看這位韓夫人是誰?
一旦知道韓夫人是哪個府邸的,她便知道那幕後之人是誰?
程筠手心全是汗,牙齒咬的窸窣作響。
遠遠的,她看見一輛低調毫無任何貴族標識,卻又很寬大的馬車對著南城門駛來。
四個侍衛,一個車夫,侍衛氣度森嚴,目不斜視,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且武藝不弱。
她目送馬車進城,旋即易了容的她上馬,跟在馬車不遠處靜靜地走著。
馬車走得並不快,從啟夏門入,沿著南北大道過安德坊,昌樂坊,再到大業坊,一路向北,程筠跟著不疾不徐。
沒在南邊停下來,那便是北邊的權貴,權貴一旁住在長安城北半邊。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后,抵達了親仁坊附近,不過在這裡馬車折向了東市,那位韓夫人著一個侍女去了東市一家鋪子買東西。
那個侍女,程筠沒見過,不過看打扮確實是大戶人家的侍女。
不一會侍女回到了馬車,馬車又從東市南門出來,開始折向西邊。
過親仁坊,長興坊,來到了安仁坊的東側。
安仁坊西邊便是朱雀大街,長安城最顯赫的權貴都住在這裡,琅琊王堅,太原王慧綸,二王府邸都在朱雀大街兩邊。
越靠近皇城,越氣派。
大門通通臨街而開,雕欄畫棟,氣勢非凡。
程筠不著痕迹跟上,看見那位韓夫人的馬車順著安仁坊東側往北,隨後折向安仁坊和開化坊之間的橫街,馬車進入了開化坊,在裡頭繞了幾條小巷后,停在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府邸后角門。
隨後程筠看到那位韓夫人被扶著下了馬車,因為隔著遠,只看到韓夫人的背影。
這一帶住著什麼人,程筠自是最了解不過。
可她還是不肯相信,她策馬徐行,愣是逼著自己來到了那座府邸的正門前。
太原王氏王家門前的兩座獅子虎虎生威。
王慧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