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后之爭
慕少謙一句話將程筠心頭的急躁給吹的乾乾淨淨。
是的,她可能確實表現地有些太在意,以至於讓人起疑心。
不過程筠當然沒有露怯,而是道:「我在那苦苦查案,心急如焚,結果兩位因為一個女人一顆珠子在這裡磨嘰,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程筠背手過去冷冷嘲諷。
慕少謙眼中的疑竇散開,而是擦了擦額頭的汗苦笑道:「這樣吧,程公公,這顆珠子本是我所得,我也有權利和義務參與其中,其實吧,我這麼做也並非完全是私心,拿著這顆珠子給匠人看,沒準還能找到打造這顆珠子之人,也是一個線索。」
程筠眉頭深深鎖起。
「事實上也許這顆珠子只是那個宮女的信物,些許是家族傳下來的,也未可知,並不一定跟幕後主謀有關,所以說也不急於一時…」
「急不急,不是小侯爺說了算!」程筠打斷他的開脫。
慕少謙聳聳肩無話可說。
他拿著珠子那隻手正背在後面,而原本躲在他身後的顏衍眼疾手快突然間就搶了過來,緊緊地拽在自己懷裡,對著程筠氣哄哄道:「喂,爛橙子,我告訴你,你今日要是再敢強搶,我就把這顆珠子砸掉!」
程筠不怒反笑,「你砸呀,我看你怎麼跟陛下交待!」她怒到極點,恨不得抽顏衍幾巴掌。
可是,程筠還是低估了顏衍無恥的程度,他蠢萌蠢萌地眨眼:「就算我把這顆珠子給砸咯,你覺得太后和陛下會把我怎麼樣?最多罵一頓吧,就算打也不會真打的!」
「………」程筠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努力平息怒火,視線在慕少謙和顏衍身上來回瞅,「好,這珠子我也不要了,這條線索就當斷了,你們倆誰搶到給誰吧!」
她說完這話氣沖沖走了。
今日定然是拿不到東西的,那麼能在顏衍手裡,也絕不能在慕少謙手裡。
果不其然,她下了三山亭后,就聽到顏衍跟慕少謙爭搶的聲音,
「喂喂,你給我,要不是我,你今日不被他打一頓才怪,做人要有點良知。」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
程筠勾起唇角冷笑,大步出了顏府。
接下幾日,她忙裡忙外,太后不知為何犯了病,她不是在太后那邊服侍,就是在後宮忙碌,皇帝也離不開她,總之幾乎是腳不沾地。
她依舊關注大理寺和靖安司的消息,靖安司已經將春妍樓列入敵國姦細據點來查案,而且速度挺快,進展不錯,至於大理寺嘛,依舊像石沉大海似的,毫無音訊。
顏衍這陣子日子過得很瀟洒,那日他把慕少謙趕出了王府,也不許他進門,自個兒呢,找了工匠仿製,只可惜不知道是珠子太難仿造,還是匠人手藝平庸,這事怎麼都沒成,他又擔心被慕少謙搶去,所以沒有求助於他,反正想著東西在自己手裡,程筠和皇帝也沒來要,索性就不管了。
八月二十五這一日天朗氣清,萬里無雲,整個天空蔚藍蔚藍的,像是一個巨大的藍盆倒扣在頭頂,仰頭望去,心情開闊無瀾。
這一日是三年一度的才藝比試盛會,今日決勝出來的女子便是京城乃至整個大雍國的第一才女,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機會。
無論是名門望族的姑娘也好,還是普通官宦人家小姐也罷,都籌備已久,爭先恐後來到太和樓一決高下,希望為自己博得一個好名次,將來也能嫁個好人家。
是以,京城乃至各地才彥均涌到了太和樓,太和樓三層環樓,大廳雅間比比皆是,雕欄畫棟,目不暇接,綵綢飄飄,有人間仙境之美。
這裡的雅間早在一個月前就被預訂完了,就是大廳里的席位也早早被人定下。
那些個沒來得及訂到雅間的公子都聚集在門口,想方設法以更高的價碼進入太和樓。
太和樓的主人自然不想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是以,整個三層環樓人滿為患,嘈雜不已。
顏衍身為小閻王,那就是哪怕要整一層樓,太和樓主人吱呀一聲都不敢。
早早的,就給小閻王和慕少謙給安排了最大的雅間。
「咱們坐在這合適嗎?」慕少謙人還沒坐下,就拉扯著顏衍,有些擔心地問道。
顏衍丟了他一個大白眼,「怎麼不合適了?」嘴裡還嚼著南海進宮的乳膠糖。
樣子一如既往蠢萌欠揍。
慕少謙無奈席地而坐,耐心給他解釋道:「這是三年一度的比試,歷來太和樓姑娘們才藝比試有何隱含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一回陛下才十三歲,如今也十六了,該大婚了,我猜著太后舅母一定會讓陛下微服私訪,來這瞅瞅的!」
顏衍一聽眼眸放光,「那感情好,陛下來了,跟咱們一起唄,咱們一起幫著陛下參詳參詳!」
「……」慕少謙扇子鄭重敲在手心,贊同道:「是這個理!」
過一會,便有慕家的一個侍從進來,在慕少謙耳邊低聲道:「公子,小的剛剛注意了,王將軍家的嫡孫女王大小姐和吏部尚書王慧綸大人家的女兒也都來了!」
顏衍和慕少謙二人聞言相視一眼,又各自漠然挪開。
武將之首王堅出身琅琊王氏,文臣之首王慧綸出身太原王氏,雖然都姓王,但兩家在朝堂上可謂斗個風生水起,兩家都是高門世族,海內之望,暗地裡總想爭個第一,尤其兩位又都是先皇的顧命大臣,一個是先皇出深入死的兄弟,一個是先皇當年最稱讚的少年。
十六年前,先皇駕崩時,當今吏部尚書王慧綸才十七歲不到,他滿腹經綸,智謀奇出,驚才艷艷,先皇去哪都帶著他,十分信任。
如今這位年輕的高官也只有三十二歲,妻子早逝,現未續弦,膝下一嫡女一嫡子,再有三個姨娘。
如今這位王小姐也有十五歲,與陛下年紀很般配。
聽聞兩位王小姐在京城也是爭奇鬥豔慣了,誰看誰都不順眼。
事實上,明眼人都知道,皇后估摸就在這二人之間選。
只是…慕少謙突然冷不丁問顏衍道:「你堂妹來了嗎?」
顏衍眼珠子蠢萌蠢萌地眨,思索了下,道:「應該來了吧…」
慕少謙繼續拿著扇子扇,但笑不語。
王堅也好,王慧綸也罷,都想讓自己孫女和女兒嫁給皇帝,但這事還得太後點頭。
太后再寬宏大度,也不得不為顏家著想,自然也有讓自己侄女當皇后的思量。
顏衍盯著慕少謙的側臉看,每次瞅著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就恨不得撕下來貼在自己臉上,「你妹沒來?」他聲音還有些大。
「咳咳……」慕少謙嗆到,面色微微漲紅,「可能也來了吧?」
二人心照不宣,再次陷入沉默。
顏家有顏太后撐腰,可是慕少謙也是先皇唯一的外甥,事實上,皇帝最親近的不是顏家而是慕家,他對自己這位唯一的姑姑十分尊敬,慕少謙母親呢,對皇帝視如己出,比太后更像一個母親。
要說慕家沒打皇后之位的主意,也是假的。
慕少謙的祖父,多年不出門的老頭子,一年到頭難得出來說一句話,卻在前不久放出話來,給自己嫡親妹妹下了死命令,讓她必須奪得比試第一,為將來入宮鋪路。
所以今日,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從家世上來說,二王雖是世家高門,但顏家和慕家也不錯,尤其是慕家乃是幾百年的書香世家,家族底蘊一點都不比太原王氏差,本身也是數一數二的閥門。
再看親近與否,二王是朝廷重臣,顏家和慕家乃是宗親貴胄。
可謂是難分伯仲。
在各家旗鼓相當,難以抉擇之時,今日的比試就尤為關鍵了。
這將是一個很大的籌碼,一個打破平衡的機會。
不消說,四位姑娘卯足了勁要爭個第一。
顏衍其實無所謂,他父王已經放出了話,如果這一回顏家女當不成皇后,將來太子妃也必然是顏家所出。
而這個遙遙無蹤影的「太子妃」在顏王看來,得是顏衍的女兒,而顏衍自己也還未成婚。
「我爹說是今日要我也擦亮擦亮眼睛,看能否找個中意的!」顏衍抖著一條腿說得很輕鬆。
慕少謙笑了笑,可是神色並不輕鬆。
他倒是希望自己妹妹能得第一,一旦自己妹妹不成功,那麼慕家為了家族利益,很可能讓他與皇族聯姻,那麼他得娶永陽公主。
一想起那個女子他就頭疼,雖然同樣是公主,自己母親就跟永陽公主迥然不同,自己母親討喜多了。
如果不是覺得永陽公主不太適合做慕家主母,慕家也不至於拖到現在,愣是要等到皇后之爭確定下來后,再考慮他的婚事。
不然,慕家一早就該給他這個慕家長房嫡孫,未來的慕家當家人找了媳婦。
能至於現在二十歲還沒成親嘛!
「我不著急……」慕少謙安慰自己。
顏衍咧開嘴嘲諷道:「你當然不著急啦,宮裡不是有人等著你么!」
「噗!」慕少謙一口水噴了出來,狠狠瞪向顏衍,「才不是!」
他不要娶永陽公主!
「你別裝!」顏衍親自拿著布巾給慕少謙前衫擦水,一副很貼心的樣子:「其實你娶永陽公主可以的,你也做好了準備!」
慕少謙憂傷得望著他,「我怎麼做好準備了?」恨不得掐死他。
顏衍無辜眨眼,「你這人向來冷血無情,家族利益才是你永遠會放在第一位的東西,感情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顏衍還比劃了下手指。
「所以呢,其實在你的內心來說,如果你妹當不上皇后也沒什麼,你一樣可以娶永陽公主,永陽公主還是咱陛下最寵的妹妹,將來能少的了你們慕家的好?所以我就說,你別裝,其實你都無所謂的!」
說著顏衍往身後憑几靠去,無奈地嘆氣,「倒是我何時能找個心意相通的女子呀!」
別看顏衍行為乖張,看著不著調,在婚事方面,他竟然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爹還支持他。
慕少謙優哉游哉扇著清羽扇,唇角笑意若有若無,他沒有反駁顏衍,他好像確實就是這樣的人,倒是顏衍身為顏家未來的當家人,還能天真地盼望找個情意相投的女子,慕少謙不知道自己該笑話他還是佩服他。
這個時候,一個侍從快步走了進來,對著二人急忙道:「兩位爺,陛下微服來了,程公公讓太和樓給安排一個單獨的雅間!」
二人神色一頓,目前太和樓最好的雅間就是他們這一間,正在三樓最中間,最為寬大豪華。
程筠自然知道他們倆在這,既然是要求單獨雅間,也就意味著不想跟他們倆待在一起,看來陛下是在避嫌哪!
二人毫不遲疑,立馬帶著人退出去,恭敬站在外頭迎候皇帝。
好在太和樓管事有幾分謀算,以防萬一,就空了一間,如此好說一般挪動一下,最中間的一間已經給皇帝給留了下來。
皇帝今日一襲天青色長衫笑容滿臉地走了上來,頗有幾分王者之姿的氣定神閑。
慕少謙和顏衍連忙低聲行禮,慕少謙一抬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程筠,今日的她脫去了皇宮內侍太監的冠帽,只用一藍色飄帶束髮,再穿上一身靛藍色長衫,整個人不卑不亢,氣質一如既往冷峻,生人不敢靠近。
為了不被人注意,二人立馬迎著皇帝入了裡頭,二人都是聰明人,皇帝既然不想跟他們待在一起,也就不多待,顏衍討巧了幾句,二人便施了禮,退去了隔壁的雅間。
皇帝喬裝的高手侍衛站門口附近,隔著一座屏風,皇帝和程筠坐在面向大廳的位置。
這裡垂著珠簾,外頭正對面這是即將比試的寬台。
裡頭只有程筠一人,皇帝端坐正位,程筠跪坐在一側。
慕少謙二人一走,皇帝臉上的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迷茫和憂傷。
「阿筠….你說我的皇后只能在這幾家當中選嗎?」他聲音呢喃沙啞,只有單獨跟程筠待在一起時,他才會這樣放鬆身心,毫無戒備。
程筠眉心一凝,不知該如何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