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第七個房間

  第七個房間，老人雙眼迷茫的踏入其中。


  他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體力尚且飽滿，但精神卻已經恍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但是卻不想半途而廢，一股拚命的意志力讓他抬頭看去。


  前面六個房間，他已經領教過了。


  每一個房間之中，都有著一個石欄屏風，石頭是普通的石頭，其上的雕刻也是普通的雕刻，但就是這普通的一個組合，其上蘊含的東西，卻讓人難以想象。


  第一個房間中，他看見了一副水鄉風景圖，圖中有水有草，普通至極，甚至於堪稱粗糙。


  然而當仔細去體會之時，居然可以如文之武道作品一般，可以讓鑒賞之人身臨其境，直接將精神力困於雕刻中的風景中。


  當然了，如果光是這一點，也就罷了。


  畢竟身臨其境，大多數都是沒有危險的，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詭異就詭異在這兒。


  明明只是身臨其境，其中居然蘊含危險！

  一頭巨大的魚兒突然自水中躍起，攻擊他們，而且這頭魚兒根本殺不死，非常兇殘，直到最後，所有人都被殺出來，這才脫離身臨其境的狀態。


  也是因為如此，一出來，很多人都是一副精神力消耗巨大的樣子。


  之後，第二個房間，老人遇到了一處高山，而且是四面陡峭，高聳入雲，他們這些進入的人修為盡廢，直接被扔在那兒。


  山風冷冽，不消片刻，他們就感覺自己要被凍僵了，一股死亡的威脅讓所有人都急了。


  有人咬牙，順著陡峭崖壁就要下去，而有的人覺得過一段時間應該自己就可以出去，所以在上面等待。


  而老人見證了所有人的命運。


  攀岩而下的人大多沒有多遠就跌入深淵，哪怕厲害一些的，也是沒有下去多遠，就被可怕的颶風吹走，不見蹤影。


  台上的人看見這一幕一開始還慶幸不已，然而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在寒冷的風中，血液凍結，有人生生被凍成屍體。


  有人還在堅持，但是堅持片刻之後，天地顛倒，日月輪轉，雪花飄飄，最終，包括老人自己，全都被活活凍死。


  走過第二個房間，任然留下來的人就只剩下寥寥幾個了，而敢於嘗試下一個房間的，更是只有三兩個。


  第三個房間。


  依然是一個屏風，屏風上是一個破廟，一個破舊的廟宇。


  他們尚未看清，便是再次出現在了其中。


  這種廟宇他們從未見過，其**奉著一尊雕塑，他們也不認識。


  一開始他們還沒覺得什麼，只發現，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電閃雷鳴，而破廟中則是破敗不堪，骯髒無比。


  幾人都是有了前面兩次的經歷，所以並沒有亂來，一開始甚至於連廟門都未出一步。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問題來了。


  同樣是冷，但是這種冷，卻不是那種赤、裸裸的冷，而是一種逐漸透入心扉的冷，在這種雨夜的破廟之中，他們根本無法禦寒，更無法抵禦。


  他們找到破廟中的很多破木頭和乾草，生火取暖。


  緊接著，一種飢餓感開始出現，他們面面相窺。


  飢餓越來越重，有人終於忍不住，準備出去找吃食，然而詭異的是，那人出去之後，卻是再也沒有回來。


  剩下的人面面相窺，不多久，有人快要被餓瘋了，眼睛都開始冒綠光，想要擇人而噬，這種飢餓，簡直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最終，尚且留有一絲餘力的幾人，紛紛選擇了自殺。


  老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也很餓，幾人死後，他一度看著那幾句屍體發獃，最終默默的走出破廟，遇到了無形的危險，死於非命。


  自此，只剩下老人一個人。


  第四個房間，他迷失在荒郊野外，廖無人煙，他走了很久很久，餓了吃草根樹皮，連果子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多久，面黃肌瘦的他選著了投湖自盡……


  第五個房間，化作一株小草，迎風搖擺，風吹日晒，他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一開始他還能保持冷靜，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覺到了焦急，寂寞，慌張，惶恐等等等等，直到很久以後，漫長到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最終被一股山火燒死……


  一次又一次的經歷，不管是寒冷，飢餓，寂寞，以及宛如真實般的死亡，一次又一次，這讓他精神幾乎崩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踏入第六個房間的，甚至於當他踏入第六個房間之時，他都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些什麼，恍惚中，他似乎化生成為了一個世界的普通人，這個世界沒有武者，沒有各種奇異，有的只是平凡。


  他在這個世界，茫然的過了一生，生老病死，這是一個輪迴，直到死亡之時，他也沒有感覺到痛苦。


  這依然是一副屏風石雕。


  老人散亂的瞳孔下意識的掃視了一圈。


  從左至右，一共六面。


  第一面，涓涓河流，第二面，山峰高聳，第三面，荒野破廟，第四面，荒山野嶺，第五面，一撮野草，第六面，一座城市……


  老人有些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自己這一次，要同時經歷著一切嗎？


  很明顯，這些屏風，都是他前面經歷過的，但是他想不通，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這兒。


  渾身有些顫抖，老人咬著牙，強迫自己不要昏迷，凝目向著第一幅看去。


  果不其然，瞬息之間，他再次出現在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他已經沒有心情去思考這種身臨其境是如何辦到的了，他小心而警惕的看著河流。


  如果不出意外，這條河流之中，隱藏著一隻殺不死的巨大怪魚，非常兇殘，他上一次被其一口咬成兩截，血染河水，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讓人幾乎無法承受，他真的不想再遇到第二次，他寧願自殺。


  就在他打算自殺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


  一曲悠揚而美妙的笛曲自河流上游傳來，老人下意識的向著上游一看。


  一個竹筏緩緩順流而下，竹筏之上，一個蓑衣老翁煮酒奏樂，盤膝而垂釣，好不自在。


  這……


  老人一陣懵逼，茫然失措。


  就在他發獃的時候，竹筏來到他面前，老翁眼睛睜開，看了看老人：「呵呵，這地方可是很少有人來的，沒想到今天還遇到了一個人，你要上來坐一坐嗎？」


  老人遲疑起來，眼見老翁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他終於是忍不住提醒老翁：「這位朋友，這河中不安全，你還是上岸來吧。」


  老翁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不安全？你可是說的……它？」


  就見此時，豁然的，河流之中一條巨大魚兒一躍而起，當場將老人嚇得面無人色。


  老翁見此，搖頭一嘆，舉杯邀月，一飲而盡：「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陡然。


  老翁擲出酒杯，宛如一道流星，豁然砸中怪魚，鮮紅然江水，月輝照魚屍。


  老人早已經膛目結舌。


  「現在還怕嗎？」老翁笑眯眯的問。


  老人語塞。


  最終，他踏上竹筏。


  老翁見此，颯然一笑，抬手一招，魚屍分解出一大塊魚肉，老翁笑眯眯的架著小火爐子烤魚，考好后，遞給老人一片，老人遲疑，還是接過來。


  「所謂不死，力不從心。」


  「所謂危險，力未盡。」


  「你可懂？」


  在老人吃魚的時候，老翁問老人。


  老人心下一動，似有所悟，但又抓不住這一絲領悟，只能茫然搖頭。


  老翁也不多說，他看著前方遙遠之處：「十道屏風，是主人考驗弟子的一個試練，但是很可惜，你並不適合。」


  老人豁然一驚。


  這一驚，不光是驚訝於老翁的話語，其中代表著何等意義。


  更是驚訝於這老翁的身份。


  「不用驚訝，老頭子我就是主人早就的一個靈性生命罷了，也不怕你笑話，老頭子我啊，在主人的手下之中，充其量也就是最低等層次的罷了。」


  「至於你好奇的身臨其境……」


  老翁吃了一片魚肉，喝了一口溫酒：「文之武道可身臨其境，為什麼雕刻一道就不行？」


  「你，你說這是你主人考核弟子的試練，這，這又作何解釋？」老人人忍不住詢問。


  「剛剛那魚，你前面已經遇到過了吧？」老翁問。


  老人點頭。


  老翁笑了：「那是第一道考核，考核的是你的膽量。」


  不待老人疑惑。


  老翁直接道：「那魚並不是殺不死，只是你沒有找到方法罷了。」


  「此畢竟乃是身臨其境，宛如夢中世界，而夢中，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嗎？」


  「你之所以殺不死，是因為你認為你殺不死，但只要你認為你殺得死，那麼，你就可以輕易將之滅殺。」


  「現在，你可懂了？」


  老人沉默，須彌，他忍不住辯駁：「不是說，十個房間，都是考驗的意志力嗎？」


  「意志力？」老人婉兒，「也算是吧，不過這第一關，我更願意將之命名為『道心』關。」


  道心關？

  老人再次沉默，苦笑不已。


  他已經明白了。


  這第一關，其實就是考驗的一個人的道心，道心強大者，自然有無無敵，區區怪魚，自然是手到擒來，然而他們卻是根本沒有具備這一點，尚未一戰，就已經退卻。


  最後失敗，那也是在所難免了。


  「那後面的那些呢？」老人問。


  「孤峰之上，一覽眾山小，眼界開闊者，何為寒冷？然而你們只能看見自己，自然故步自封，最終也是死於自己的故步自封，此為『破妄』關。」一杯酒，老人說一句。


  老人點頭。


  這他也懂。


  不管是什麼職業，只有將目光放的更加長遠，才能看到更多，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聽懂了，老翁的意思是說，當時，孤峰之上，他們並不是必死的，只要他們放寬思維，肯定有辦法，而且說不定還不是一種，畢竟『眼界』，並不是真的指眼前世界。


  「荒野破廟，外有未知危險，且夜雨瓢潑，內有饑寒交迫，然那都是表象爾，我輩修者，不可避免會遭遇各種艱難折磨，必然須披荊斬棘，方可一往無前，連這等忍耐都無法忍受，談何大道？此為『固心』關。」


  這一關……


  老人黯然。


  他當時看著『同伴』一一死亡，早已經精力憔悴的情況下，哪還有什麼『固心』的想法？


  如今看來，這一關，怕是他也可以強忍住，一定時間之後，就能通過，他完全會錯意了，一開始就會錯意，因為每一次都必死。


  緊接著是第四、第五和第六關。


  荒山野嶺，他是茫然而投河，但是這一關考驗的，卻是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去生存。


  這是『苦勞』關，武者之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相反，很多時候都是差強人意，正所謂勤能補拙，過不了這一關的人，談何忍耐得住路上的艱苦？


  一撮野草，風吹日晒，老人迷失了自我，這自然代表著失敗。


  和『苦勞』關一樣，修鍊之路註定寂寞，哪怕曾經在路上一起行走的同伴，也不可能陪伴你一聲，如果無法忍受孤獨，終究大道無望，會迷失在茫茫的大道潮流之中。


  此為『忍耐』關。


  最後，宛如重活一世般的那一關，更是重中之重，那是『品德』關。


  一個人重活一世，循規蹈矩，並沒有什麼要求，你可以做一個惡人，你也可以做一個好人，當然了，也可以如老人一般，變成一個碌碌無為的小人物。


  這一切，當最終結束，都會形成自己的『品德』，然而哪怕是這一關明面上最簡單的一關，老人依然沒有通過。


  破妄、眼界、固心、苦勞，品德。


  可以說，六大考核，老人一關也沒有通過，哪怕走到這兒，也是碌碌無為。


  聽完老翁的話，老人說不出的一句話，除了失落，還是失落。


  老翁笑著道：「不過你也不用失望，雖然你無法成為主人的弟子，更是無法繼續下面的獎勵試練，但是，主人金口玉言，說下的承諾，你還是可以得到的，也就是說，你可以讓玉雕樓為你辦一件事。」


  一開始，老人還在懊惱自己的失敗。


  但是當聽見老翁這番話的時候，他眼睛頓時一亮：「真的？」


  老翁點頭：「好了，時間也該是到了，我就不留你了，出去吧，我家少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可不能讓少主人多等……」


  瞬息，老人眼前一陣恍惚，再次出現之時，人已經回歸第七個房間。


  而此時，一位少女正笑意融融的看著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