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屋裡一片安靜，窗外雨打芭蕉。
兩人都在各自專心忙自己的，也不說話，小丫鬟波妞守在一旁自覺無趣得很，就倚在軟榻的靠枕上歇著，不一會兒竟是已然睡熟了。
皮超越見了，便拿過一條薄毯來，輕輕蓋到那胖丫頭身上。
「做成了么？」
回過頭來時，就見陽春曉一手托腮，正笑吟吟地瞧著他。
「當然。」
皮超越得意地答了一句，打開模子，屋裡頓時一片香氣四溢。皮超越用竹籤子挑著個半成品，拿到陽春曉面前：「來，試試。」
陽春曉接過來瞧了瞧，見那深紅色的小東西有手指粗細，氣味香甜，點頭道：「糟蹋我那麼多名貴的胭脂紅粉，做出的東西倒還算是像樣。」
見她反應平淡，皮超越不禁奇怪道：「這可是來自未來世界的高科技！我看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呢？在我們那個時代，這口紅可是特別招小姑娘喜歡呢！」
陽春曉笑道：「不就是口紅嘛！算是個稀罕物，我見宮裡娘娘使過。確實挺金貴，會做這東西的工匠不多，大都進貢給皇家使用，民間一般見不著。」
皮超越顯得有些失望：「本朝還有這種能人？這可是我上輩子就打算拿來發家致富用的法寶！結果生命短暫，還沒來得及用就嗝屁了。沒想到居然還讓人搶先了？」
陽春曉安慰道：「我瞧著挺好的。」說著，她將妝奩匣子的銅鏡支起來，把口紅輕輕塗到唇上，滿意道：「不錯，顏色也好，可比硃砂紙好用多了。」
總算聽到句肯定的話，皮超越鬆了口氣：「這就沒白忙！只要你喜歡，以後我就專給你做。」
「你這招，用來勾搭小姑娘倒是不錯的。」陽春曉抿嘴一笑。
「你還別說，當初我真就是用它把我媳婦追到手的。」
「憑這門手藝，你這輩子肯定也能娶上漂亮媳婦兒！」
聽了這話，皮超越的神情突然就有些沮喪：「……我想我媳婦了。」
陽春曉嘆了口氣，嘖嘖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挺長情的人。都上輩子的事了，還這麼念念不忘？」
「你懂個屁的愛情。」皮超越白了她一眼。
這，還真叫人無法反駁。別看皮超越現在年紀不大，人家那也是成過親、有過老婆孩子的過來人呢。
陽春曉不服氣地扁扁嘴——你不就是穿越過一回，本體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嘛！感情經歷多了那麼一點點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想到這，她腦海中莫名就浮現起冷譽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來——嘖，大理寺新來的小鮮肉看起來真是美味可口，絕對可以算是司法界的顏值巔峰了，好想弄到手哇……
正在這時，就聽大門口傳來叩射門環的聲音，不急不徐，三下又三下。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外頭又下著雨，若是衙門裡有突發案件，那砸起門來肯定跟報喪的一樣，哪裡還這麼沉得住氣？
陽春曉跟皮超越對視一眼，都猜不出會是誰。
不一會兒，就見門房的燈亮起，值夜的老劉頭應了一聲，披著蓑衣、挑著油紙燈籠前去開門。
「波妞，醒醒！起來招呼客人了。」
皮超越輕輕推了推她，波妞揉揉眼睛坐起身，打著呵欠奔門口去了。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冷譽？
陽春曉似笑非笑地看著一路步步生風來到眼前的深夜訪客，嘴角微微上翹：我今天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啊，想啥來啥？哈。
冷譽到了屋裡，大概是沒想到還有別人在，看到皮超越愣了一下，接著規規矩矩地朝她拱手施禮。
——到底是貴族出身，又是將門之後，連行個常禮都是威風凜凜、氣度不凡，嘖嘖嘖。
陽春曉起身還禮，吩咐看座上茶。
冷譽仍是初見時那一身筆挺的官服，跟二人寒暄幾句，神色略顯猶豫。陽春曉眯起眼睛——看來他是為了件私事，而且是跟公事有關的私事。
她淡淡一笑，主動開口道：「我與皮超越情同姐弟，公子不必避諱，有話便可直說。」
冷譽點點頭，從掛在身側的牛皮袋裡取出個尺許長的錦盒，恭敬地用雙手呈放於陽春曉面前。
陽春曉一頭霧水。依著他的意思打開盒子一看，竟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十個金元寶。
——嗯？看得出來，小哥哥你很有錢嘛。而且，這不問價先給錢的習慣真是令人感動。
冷譽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道：「方才姑媽留我在家裡吃飯，席間特意提起你的名字。姑媽說你在刑部多年，經驗豐富且才華出眾，讓我遇事多向你請教才是。尤其這次的案件，朝廷臨時指派我為主審，要求一個月內限期破案。若能得到你的相助，定能不負聖望。……時間倉促不及準備禮物，就只先帶了這些黃金專程登門拜訪，懇求陽小姐多多賜教。」
陽春曉望著他一臉坦誠，腦子卻在飛速地運轉：姑媽？今天是他新官上任的日子，姑媽留飯，那至少說明她們家到大理寺的距離肯定比京西懷清坊要近。大理寺那一帶的官邸，就只有大時雍坊、小時雍坊，有資格住在這個黃金地段的起碼是四品官起步。
陽春曉辦案雖然很有一套，但她的名氣再響亮也僅限於司法圈內，除了三司，頂多再加上順天府，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知你姑媽的名諱是……」
「冷氏眉珊。」
陽春曉還沒說話，皮超越驚道：「內閣首輔楊大人的夫人啊？」
冷譽點點頭。
陽春曉表情僵了一下：這麼說來，他莫不是冷氏家族的幺兒吧？冷氏夫人乃是當朝一品誥命，今年怎麼說也得有五十歲上下，早就是當奶奶的人了，而這冷譽看起來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嘛！
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當中，有軍界背景的當數護國公陸成梁、成國公冷雲飛，以及輔國公魏均。其中，陸成梁之子正是三年前戰死沙場的名將陸昭，雖然被皇帝追封謚號、牌位入忠烈祠受後世敬仰，但陸家人才凋零，府中唯剩下孀妻幼子，終究是風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