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兩年前,那件事情過後。蘇家主親自找了一顆紫薇樹,移植到了他們屋的院子里。移植的頭一年樹是養活了,可一直沒開花,直到今年,六月初,那漸露的花骨朵讓蘇家主看著,是既高興又擔憂。轉頭看向蘇夫人,果然,她站著默默凝視著紫薇花。
正巧有下人來叫他,他又看了看望著紫薇花,不言不語的蘇夫人,轉身去了。
蘇夫人見他走了,自石凳上坐下,有丫鬟想要上茶水點心,都被她揮揮手屏退了,此時正是日落西山,天空一片昏黃,蘇夫人終於懂得了那句: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薇郎。
蘇王妃與安王妃乃一對雙生子,她們的母親生下了大姐風曉時,便一直想要生兒子,可惜六年未再有身孕,再有孕,卻生下了一對雙生女兒。
本就家境不算富裕的風家,當即決定丟棄這對雙生子,是風曉極力阻難,才沒有讓剛出生的兩人成為路邊的野嬰。家庭不富裕,可是一張張的嘴要吃要喝啊,小小年紀的風曉便只能更加賣命的幹活兒。
且二人的名字慕薇,慕雪也是風曉在私塾幹活兒偷學來的,先生說薇是紫薇。
「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薇郎。」那時候的風曉並不知道這句是什麼意思,可是她知道了有一種花叫紫薇,多好聽的名字啊,花也一定很美。
而雪,不用先生說,風曉自己就見過的,是那麼的潔白無瑕。
慕,則是風曉希望,她二人長大后能成為自己一直羨慕的女孩兒那樣。讀書識字,美麗大方,純潔無瑕,再遇到自己的意中人,相夫教子,終其一生。
可惜,這樣的日子沒過兩年,母親又懷孕了,十月後,生下了一個男嬰,可把大人都高興壞了,可是風曉開始恨了,因為這個男嬰佔了大人所有的愛,所有的善,所有的寵,所有的好吃的,所有的好穿的,甚至會把她偷偷從外面藏回來的好東西也搶過去給他。
又過了一年,整個長陵城鬧飢荒,這下,風家是更不能留下風慕薇風慕雪了。
被送走的時候,兩人已經四歲了,而風曉已經十歲了。
兩個娃娃哭喊著,掙扎著,可沒有人在乎,風家大人拿了些碎銀,便笑呵呵的送走了買二人的人。
風曉大些,且幹活兒麻利,風家是不會送走她的,可她恨風家,她藉機出去幹活悄悄跟上了那輛牛車。
那人看買了兩個小的,又跟來一個大的,高興還來不及,便一輛牛車上拉了三個女孩兒就這麼出了長陵城。
她們一路被轉了三個買家,才被賣到這蘇北來。
女孩子被賣到蘇北,沒有別的出路,長得好的,自然被培養成瘦馬,比如尚小的慕薇慕雪二人。
不好看的,乾乾雜活,伺候伺候這些瘦馬。
風曉打小干雜活兒,雖然只有十歲,也已經顯得皮糙肉厚了,自然是後者。
可風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們在這裡能吃飽穿暖,乾的活兒還比家裡少。
買風曉她們的是個大戶,養了十幾個瘦馬女兒,主人一聽慕薇慕雪的名字,直呼取得好,便沒有給她們改名字。
過了一年,風曉看著三個姐妹「出嫁」,才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絕不可能讓慕薇慕雪就這麼被養成瘦馬,可風曉知道,帶著兩個五歲的妹妹,根本就逃不掉的。
她從小腦子靈光,這一年裡,明的暗的學了不少,便為家主出謀劃策,如何將「女兒」嫁的更好,嫁妝更多。
果然,家主又嫁掉兩個女兒后對風曉大加讚賞,三姐妹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
風曉這才發現,自己雖然沒有上過學,可這做生意,還真不一定能在先生那兒學到,做生意,做的就是膽大心細。
得到了家主的信任,風曉出入方便多了,十一歲的風曉便女扮男裝在這蘇北城內混得風生水起,也知曉了這蘇北最大的商賈是城西蘇家,蘇家乃百年大家族,可到這一代的家主,竟落寞了許多。
風曉知道,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又過了兩年,十三歲的風曉得到了一個可以見到蘇家家主的機會,女扮男裝的風曉見到蘇家家主便夸夸其談,可蘇家主若是有識人之才,也不至於會使得蘇家落寞。
十三的風曉哪裡入得了蘇家主的眼,可是當時年僅十一歲的蘇彥就在旁邊,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說起生意場上的事情,臉上有神,眼裡有光,竟然讓他痴痴的移不開眼睛。
好在蘇家主還是用了風曉,風曉便以蘇家之命,要帶著兩個妹妹離開。蘇家雖然落寞了,可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家人還是有些忌憚的,拿了些好處便放了人,終於是逃離了那個命運,風曉再也不想回去了,也不希望慕薇慕雪再回去。
開始有了工錢,風曉便找著了機會讓兩個妹妹得以上學堂,而自己,畢竟還小經驗不多,繼續跟蘇家那些大人學習做生意。
十幾歲的女孩,身體早就開始發育了,風曉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一直纏著繃帶,不知怎麼的,蘇家長公子蘇彥特別喜歡風曉,沒事兒就粘著她,說什麼要跟著她學習做生意,這是家主公子,風曉甩不掉,也不能甩。
直到風曉十五歲那年,在房內纏繃帶時,十三歲的蘇彥一把推開房間門:「你受傷了?」
說著立馬上前,要替風曉檢查傷勢,十三歲的蘇彥本身力氣就不小,再則他也習武多年,風曉都來不及阻止,便被蘇彥一把將所有繃帶扯了下來。
後果自然是風曉威脅蘇彥不能將此事說出去,風曉打小便不做希望自己還能嫁人,所以就算被毀了清白,只要別人不知道,自己也不去禍害人就行。
可蘇彥不這麼想,他獃獃的一句話也沒說,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再兩個月,風曉都沒見過蘇彥。
這兩月,便是蘇彥帶著蘇家主在藥王谷求醫的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