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祚五十九年
白露
《禮記》中所云:「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
蘇北城蘇王府門口,一輛馬車堪堪停下,便立馬有一個侍衛進去通報,另一個侍衛連忙出來迎接。而跟在馬車一旁的護衛快速的放好了馬凳,丫鬟則站在一邊挑起了車簾。
先下來的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儒雅書生模樣的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形,一身藏青色長衫顯得文質彬彬。
那侍衛連忙行禮:「蘇家主,蘇夫人!」
此人乃是蘇北城內最大的商賈之家,蘇家家主,名喚蘇彥。
他下馬車后,並未先走,而是轉身抬手去扶跟在後面出來的夫人,蘇夫人看起來也約莫三十來歲,皮膚略有些黑,卻體態精壯,臉上稜角分明,一雙丹鳳眼,目光炯炯有神,站在車上環視左右。
蘇王府位於城北,這條街上並不會有別的府邸,王府四周皆有侍衛把守,卻並不多,門口十二人。
此時街上已經有好幾輛馬車,和一二百侍衛整裝待發,可很明顯,這只是蘇王府的侍衛。
蘇夫人就著蘇家主的手下車:「安王他們怎麼還沒到?」
蘇家主小心扶著她下來:「許是什麼事耽誤了一會兒,我們進去稍稍等一會應該就到了。」
蘇夫人下車后,站在了蘇家主身後,最後出馬車的是一個小童,那男人舉了雙手要去抱他,他卻自己兩步並一步跳了下來。
也不等門口通報的侍衛回來,直接就要往裡跑,並無人阻攔。跑到門口,門檻對他來說有點高了,雙手一起提起了裙擺,一隻腳剛踏進去就喊道:「大哥,二哥」。
甚是嬌憨可愛。
蘇夫人跟在後面笑看著沒說話,倒是蘇家主開口了:「阿里,你慢些,當心摔倒。」
被喚著阿里的小童並沒有回應他,一路跑進了前廳:「大姨母…」
小童剛踏進門檻,見前廳有外人在,立馬改了態度,恭恭敬敬行了禮:「阿里給大姨父,大姨母請安。」
被喚著大姨母的蘇王妃連忙起身,笑著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小手:「阿里乖,這兩個叔叔也不是外人,二哥也已經過來了,在大哥那裡呢,先去找他們吧。」
阿里一聽,對著上座的蘇王爺咧嘴一笑,高聲喊道:「姨父!」
上座的蘇王爺也笑著點點頭:「去吧。」
阿里轉頭鑽進蘇王妃的懷裡,雙手環保蘇王妃,抬起圓腦袋看向王妃:「大姨母,我先去找大哥二哥了。」
蘇王妃也輕輕摟著他,笑著低頭看他,剛要點頭說好,門口傳來阿里父親的聲音:「大妹夫!」
座上的蘇王爺一聽這聲音立馬就黑了臉,每回這蘇家主這麼叫他,他就沒好氣,堂堂一個王爺被人叫妹夫就算了,偏偏這人還比自己小上兩歲,更可氣的是,自己還得恭恭敬敬應著,再叫一聲大姐夫。
蘇家主牽著蘇夫人剛要踏進門檻,阿里就風風火火的又跑出去了,後面跟著的丫鬟小廝連忙閃在一旁。
蘇家主轉頭看著那背影喊道:「這孩子,阿里,慢點,當心些。」
蘇王爺嗤之以鼻,連忙開口:「也就你整日里啰啰嗦嗦的,你看看大姐開口了嗎?怎麼你反倒像個婦道人家?」
蘇家主也不惱,笑呵呵慢悠悠地踏進去:「大妹夫說什麼都對。」
大妹夫這三個字能回擊一切,叫蘇王爺的臉更黑了。
見著二人走進來,原先坐著的那兩位起身告辭,兩人也都二十齣頭,一人留著絡腮鬍,明顯是個武將的叫張彪。一身淺灰色長衫像教書先生的名叫林項:「蘇家主,蘇夫人,王爺王妃,屬下先行告退。」
蘇王爺也起身,看著他二人,神色肅穆:「這兩個月勞煩二位了!」
蘇家主與蘇夫人也都頷首示意,兩人便退了出去。
蘇家主與蘇夫人一齊坐下,蘇夫人看了眼門口消失的身影,又轉頭看向蘇王爺:「自五年前,這二人一起拜在你門下,你們慢慢的是越發信任這二人了。」
蘇王妃讓一旁的丫鬟給幾人重新倒了茶,才笑笑開口:「是啊大姐,這二人一動一靜的,林彪啊,心思簡單卻武功高強,林項呢武功不高卻心思縝密,最難得的是他們十分信任彼此。且二人都有匡扶正義,報效國家的心思,這五年來,打起配合收服了好些人呢,莫說是我和王爺,就連慕雪和安王兩個,也十分信任二人呢。」
蘇夫人,名喚風曉,乃蘇北蘇王妃與安王妃的親姐姐。
蘇夫人低頭端起茶杯,搖了搖頭:「那你們也不怕這二人的威信蓋過你們。」
蘇王爺蘇王妃相視一笑,蘇王爺又看向蘇夫人:「大姐依您看,以這二人的能力,若是我連這點威信都不如他們,他們會甘心拜在我門下嗎?」
蘇夫人放下茶杯嘆了口氣,也略有些釋然,知道蘇王爺說的沒錯,是自己多心了。
蘇家主抬手將她因低頭而落下的一縷髮絲別回耳後:「你們大姐呀,就是謹慎些,不然從小拉扯著慕薇慕雪長大,不知要被騙多少次。」
蘇王妃也點頭附和:「是啊,我們能有今天,多虧了大姐,說長姐如母,絲毫不為過。」
蘇夫人看她一眼:「別說這些沒用的,以後少叫我操心些便好。」又轉頭看了看門口,皺了皺眉:「這安王跟慕雪怎麼還沒到?」
正說著,便聽見門外傳來了帶笑的女聲:「大姐這是想我們了?我怎麼記得我們前天才在大姐那兒吃過晚飯呢?」
眾人轉頭看向門口,便看見安王與安王妃齊齊踏進門檻,一起叫道:「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
再瞧這安王妃,儘管髮型與衣裳與蘇王妃天差地別,可身形身高,特別是那張臉,若是沒見過兩人的人來看,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因為這兩人乃是一對雙生子。
與蘇夫人相同的是,這二人也是丹鳳眼,不同的是,這二人白皙的鵝蛋臉看起來更加溫婉,不似蘇夫人看起來那般精幹。
蘇王妃名喚風慕薇,安王妃名喚風慕雪,還是蘇夫人給取的名字。
裡面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六人,便代表了整個蘇北最高的權利與財富。
蘇余里輕車熟路的跑到了蘇王世子的院子,照例的,無需通報,自己就直直推開了房門。
裡間兩個與蘇余里一般大的小童一齊望向門口,一看是他都笑了起來:「阿里,快進來。」
蘇余里又雙手提起裙擺,抬腳進去:「大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