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恩難忘
習慣了晨練的陳陽子面對早起也沒有那麼抗拒了,因為有了目標。雖然對那時的陳陽子來說並不知道這目標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成為訓練隊的隊員到成為訓練隊隊長都是值得陳陽子特別驕傲的事情,也能獲得同學們羨慕的目光,這讓陳陽子內向羸弱的性格發生了本質的變化,而所有的變化都從體育老師張老師對陳陽子的寵溺開始。
陳陽子因為自身的原因,颳風下雨從不缺席晨練,但遇上下雨天其他隊員會默認取消訓練都會缺席,所以下雨天的晨練多數只有陳陽子一個人。雲河鎮不大,每個孩子的家庭情況做為老師很容易知道,張老師後來慢慢也知道了陳陽子的情況,所以經常在下雨天的凌晨五六點就到了操場陪陳陽子訓練,既然是特訓一般都會特別嚴厲,陳陽子的身體特別痛苦但內心卻無比溫暖,因為她懂得這是張老師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有時候天氣實在太過惡劣,雪太厚風太大,張老師也會早早來到操場,打開器械室的門,拉兩條墊子摺疊起來放在地上靠著牆正好像一個榻榻米座椅,陳陽子和張老師靠著牆坐在墊子上,躲在器械室的屋裡看著外面的風雪聊著天。那時候的雲河鎮小學,教室里並沒有燈,包括器械室,所以屋裡是黑的,屋外也是黑的,只有張老師的煙頭一閃一閃像一個指示燈顯得特別明亮。80年代的家長大多都還是大家長主義,很少有和孩子平等對話的家長,但張老師本就不屬於雲河鎮這樣的農村小鎮,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神仙家長和老師,他就從未將陳陽子只看做一個小孩子,像對待老友一樣和陳陽子聊著,聊過自己的遺憾,希望自己的兒子像自己一樣從事體育行業,可是兒子偏偏更喜歡和妻子學習音樂。陳陽子知道,張老師有些把自己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培養自己做老師的接班人。所以張老師在閑暇之餘和訓練隊的孩子們一起玩耍時,總是有意無意的寵溺著陳陽子,別的隊友都是來找老師玩,但老師總是拉著陳陽子一起玩,就是為了讓陳陽子變得開朗一些勇敢一些,陳陽子至今都記得老師說過的很多笑話和對自己無條件的寵溺。張老師會對著怕狗的陳陽子說「狗有什麼好怕的,它來咬你就伸條腿給它,吃飽了它自然就走了」,說著這樣笑話但卻用身體擋在陳陽子前面幫陳陽子趕走野狗。陳陽子總喜歡在幼兒園的院子里玩耍,經常爬到四五米高的梧桐樹枝,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然後從樹上跳到滑梯上直接滑下,其他老師看到了都會罵陳陽子叫陳陽子下來,但張老師卻從不阻止陳陽子,每次還會像一個頑皮的小孩一樣,笑呵呵對陳陽子爬樹和跳躍的動作進行指導。有一次張老師正好碰到陳陽子和一個男生每人拿一塊磚頭打架對峙,張老師只說了句「陳陽子你別怕,有老師給你撐腰,找到校長辦公室都別怕」,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真的鬧到校長辦公室了,但是陳陽子很快就被通知回教室上課,那個男生卻被班主任罰站半天。甚至張老師一家人要出門旅遊,張老師都會帶著陳陽子一起去,陳陽子還記得當時因為要跟著老師一起去旅行,媽媽提前煮了20個雞蛋讓陳陽子帶著,結果因為事情耽誤旅行推遲了,於是陳陽子一個人一天吃完了那20個雞蛋,晚上媽媽回家嚇得連夜帶陳陽子去了醫院,這件事情讓陳陽子從小被嘲笑到大。陳陽子還記得,為了慶祝澳門回歸,市裡舉辦了風箏比賽,為了讓這些農村的孩子能夠多見見市面,張老師利用自己的資源也給雲河鎮爭取到了參賽資格,賽事要求風箏必須是手工製作,陳陽子的母親幾乎發動了全村的力量來為陳陽子製作風箏,對門的姐姐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由她選題立意最終決定做一個澳門徽標風箏,也由她執筆,在陳陽子媽媽買來的一平米大的正方油紙上畫了一個澳門徽標,並用顏料塗了鮮艷的顏色,隔壁的大叔家有竹子提供了竹竿材料,村頭的大爺手工做的特別好,用隔壁大叔家的竹子為陳陽子做了風箏的支架,村尾的人家裡養魚,提供了一卷魚線作為風箏的線。全村人幫忙的、看熱鬧的一起聚在對門姐姐家裡看姐姐畫畫,看大爺扎風箏,那場景好不熱鬧,陳陽子一個人的比賽像是全村的節日活動一樣熱鬧非凡,陳陽子雖然啥也不會做但心裡卻覺得異常興奮也帶著些許的驕傲。雖然沒有拍照,但那個正方形的特大風箏以及風箏上澳門徽標油綠的蓮花一直在陳陽子的腦海里活靈活現。大爺扎的風箏真的很好,很穩很平衡,絕不比賽場當天那些專業的風箏差。比賽當天,陳陽子的風箏飛的特別高,高到可以獲獎了,但張老師說再等等,我們還可以更高,結果後來因為風箏太高了魚線不夠所以在中間手工接了一截線,但風箏越來越高線的張力也越來越大,最後接線的地方斷了,風箏飛走了。陳陽子他們沒有得獎,但大家都沒有遺憾,都很高興因為陳陽子和同學們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大型活動,從未吃過那樣好吃的三明治,只有張老師對自己的決策失誤有些耿耿於懷,嘴上一直說著重在參與但卻一直試圖和主辦方溝通爭取獎項。
陳陽子總覺得自己的幸運都不太真實,在那個年代,遇到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玩耍發動全村力量的媽媽,也遇到一個把自己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的老師。父母愛子女天經地義,但張老師對陳陽子的愛意和培養完全是無私。因為他對陳陽子做的每一件事放到這個年代,都是絕不可能的存在,不在意承擔責任,不在意直白的偏袒,更不在意金錢的付出,陳陽子在那個年紀甚至從來沒想過和老師一起去玩和參加活動所花費的每一筆錢都從哪裡來。在人間喧鬧的街市上,張老師就像一顆閃耀的星辰從天而降,走進陳陽子的生命,照亮了陳陽子原本昏暗的世界,而張老師的偉大之處在於將平凡的愛心體現在生活的這些小事中。
年輪的飄逝會讓人蒼老,但那些曾幫助過他人看似微不足道的真心卻是時光的侵蝕也無法磨滅的印記,因為愛會永遠留在人心中,你曾在人間留下的愛心,都將在這人世間某個角落生根發芽,產生著你無法想象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