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別來無恙

  去年的12月13日，當金葉影視的總裁章士名在阿房宮前宣布，明年的這一天，《激蕩1994》將在全國公映，隨後公布的一段幕後花絮，內容十分火爆，這條新聞成為當之無愧的娛樂頭條，時隔兩個多月，穆羽還清楚的記得，當時他和高媛媛說的話：

  「這鏡頭用的真挺不錯的，尤其是金曦從樓梯上走下來的那個角度和畫面，美的不像話，明明只是一段花絮錄像，卻拍出了大片的感覺，有點當年黃煊在《紅裝》中安排秦姝出場時的意思，這個攝影師是誰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鮑里斯。」


  「啊，就是那個蘇聯人？」


  「就是他。91年蘇聯完蛋之後，中國從蘇聯挖了許多人才，鮑里斯就是其中之一，他擅長的是特效製作，你知道，那時候如果哪個國家能和美國比科技，那一定是蘇聯，中國和人家比差遠了。鮑里斯是個技術狂人，年紀不大，技術卻很精湛，其他愛好也很廣泛，比如攝影、音樂、運動等等，騎馬和射擊尤其擅長，妥妥的戰鬥民族風範。」


  「《阿根正傳》和《火燒阿房宮》里的特效鏡頭就是他弄出來的對吧？」


  「他是整個特效團隊的頭頭。金葉影視的特效團隊里，有好幾個蘇聯人，他們有的是為生活所迫，不得不流落中國，有的，是憎恨葉利欽，懷念蘇維埃，自稱蘇聯餘孽，鮑里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赤色信仰這方面，他和葉文有很多共同語言。」


  「你的用詞挺有意思，為什麼不說共產主義信仰？」


  「因為他其實並不怎麼相信共產主義，嚴格說起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蘇修分子，蘇維埃帝國所培養出來的紅色貴族，政治光譜偏左，但滿滿的都是精英主義，倒是和金曦挺像。」


  「後來呢？94年之後好像就沒他的消息了。」


  「和金曦一起出國了。他這個人性子有些陰鬱，除了葉文和金曦，對其他人都不怎麼給好臉色，沒了兩人的庇護，他在中國呆不下去。」


  「真可惜。」


  「有點。金葉影視的特效部門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他一走，金葉特效的技術水平就後退一大截，所以你看看，這些年金葉影視出品的影視劇，別說和《火燒阿房宮》比，就是和《阿根正傳》也沒法比，不捨得花錢是一方面，技術上確實跟不上是另一方面。


  不過據我所知，他這些年好像也沒閑著。中國的特效市場太小，沒人像葉文那樣捨得花錢，留在國內，他也沒用武之地。倒是出國之後，到了好萊塢，讓他更有機會大展拳腳。知道崑崙神域嗎？那就是他和金曦一塊建立的特效公司，金曦出錢，他出技術，這些年在很多美國大片里接活兒，《黑客帝國》就有這家公司的參與。」


  「這麼厲害？看來這些年不只是他，金曦也沒閑著啊。」


  「她當然不會閑著，她有錢有人也有野心，又不是真的歸隱，雖然不能回國，但遠隔萬里，對金葉影視的遙控也很得力，只不過一般人看不到罷了，像這次葉文35歲生日紀念會，就是她宣示自己力量的一次機會。看起來，章士名這個金葉影視的現任總裁，似乎被她擺了一道，估計現在不知道正怎麼雞飛狗跳呢。」


  「這麼說，她早晚要回國嘍？」


  「早晚的事。到時候不僅是她，鮑里斯應該也會回來。當初葉文挖他到中國，可是用了不少手段的，其中一個，就是美人計，他老婆是個中國姑娘，家境很不錯，葉文給他倆牽線搭橋，成就一段好事。要不是因為他，他老婆也不會被逼出國，父母親戚可都在國內呢，有機會的話，還是會回來的。


  更重要的一點在於，鮑里斯這個人在電影方面很有野心，他當初加入金葉影視，就是讓葉文和金曦的影視帝國的宏偉藍圖給打動的。葉文告訴他，蘇聯倒下之後，這世上有能力挑戰美國的就只有中國了，但這需要20年的時間去準備，在這20年裡，美國會非常風光，好萊塢大片也會在全世界攻城略地，將美式價值觀灌輸給全世界的觀眾，中國市場能不能守住，就看他們這些電影人能不能有所作為，而鮑里斯，顯然很希望有所作為，雖然他是個蘇聯人。」


  「聽起來有點像一群殘兵敗將在準備絕地反擊。」


  「哈哈，其實就是這麼回事。那時候的鮑里斯，親眼目睹蘇聯帝國的崩塌，目睹本國同胞的哀鴻遍野，精神上已經接近崩潰，差點就步了當年許多蘇聯知識分子的後塵，用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葉文給他畫了個很大的餅，預言中國會替蘇聯復仇——其實說起來，蘇聯的毀滅，中國也有責任，但現在都不是問題了，人活下去總要有一個目標，向美國復仇就是他的目標。作為一個電影人，在好萊塢之外，新建一個影視帝國，以對抗和反擊美國大片，就是最好的復仇手段。」


  「不管怎麼說，至少聽起來很激動人心，可惜後來葉文死了。」


  「他的死也算是一種必然吧。當時國內形勢太亂，而他們鬧出的動靜又太大，最重要的是，葉文身上的赤色色彩太濃，這礙了很多人的事，所以就在南陽影視城成立的那天，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全世界媒體的面，公開行刑，把他幹掉。葉文死後，影視帝國還是建起來了，但不是當初他們規劃中的那個帝國，靠著這樣的帝國去抵抗好萊塢，那是痴人說夢。」


  「所以說，一切要等待金曦王者歸來，再造乾坤了？」


  「等著看好了，到時一定是一場好戲。」


  「肯定的，今天不過是一段九年前的花絮，就造出這麼大的聲勢，哪天她真的回來了，那情景，估計得是驚天動地吧？」


  「還會非常的出人意料，把人嚇一大跳。金曦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出場方式，她管這個叫——驚喜。」


  兩個月前的對話，言猶在耳，如今在高媛媛家中，穆羽就感受到了這種驚喜。節目的後半段，主持人神神秘秘的告訴觀眾，今天節目組還請到了一位嘉賓，她人不能親自到場，但提前錄製了一段問候視頻，囑咐我們在現場放出來，大家想不想知道這位嘉賓是誰？


  在眾人很感興趣的高呼聲中，電視機的畫面再次切換，然後，穆羽就看到了那個身影：

  寬闊而不失典雅的房間中，一個女子背對著鏡頭而坐。在她身邊，同樣坐著一個小小身影，看樣子是個小女孩，兩人靠在身前的桌子上，似乎正在玩什麼遊戲。


  鏡頭由遠及近，一路往前推進，女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和小女孩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最後，當女子的身影即將突出畫面時，鏡頭停止推進，就此靜止。


  與此同時，一大一小兩個人的遊戲也結束了，小女孩站起身，在女子的臉上親了一下，轉過身，對鏡頭笑著揮了揮手，抱著玩具離開，雖只是驚鴻一瞥，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小女孩不到十歲的年齡，生得甜美可愛，十足的美人胚子，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個混血兒。


  女子隨即也轉過了身，她一身黑白搭配的休閑服裝，風格簡潔而修身，頭髮隨意的披散在一側，嫵媚撩人又俏皮鮮活，一雙明眸如碧海秋波，帶著盈盈笑意看向鏡頭，白皙光滑的右手輕輕抬起，用五根細長的手指和鏡頭外的人打招呼，姿態優雅的如同鋼琴家在點動鍵盤，同時朱唇微啟，柔聲道：


  「朋友們，別來無恙。」


  沒有自報家門，也不用表明身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似乎真是一個剛剛離開幾天的至交好友，在不經意間突然出現，帶給你一個小小的驚喜。


  「啊——！」


  這一刻，所有的觀眾都認出了鏡頭裡的那個人，無數人像高小清那樣，難以自制的發出了尖銳的叫聲，由此引來更多的觀眾。


  八年不見，當年的那個金曦還是金曦，她依然那麼美麗，歲月好像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痕迹，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她的那句問候——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