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湖

  2002年11月3日，農曆九月二十九，星期日，晴。


  「兒子，亦霏走了多久了？」


  「也沒多久，六天而已。」


  「哦，哦。唉。」


  上周一，也就是穆羽去鄭州跟劉金川見面的那天，劉亦霏作為進入最終試鏡的60名主演候選人之一，也與親友告別，住進了金葉影視為他們準備的培訓基地，在那裡，他們將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集體特訓，兩個角色到底花落誰家，就看這場特訓的結果了。


  特訓是全封閉式的，輕易不許人出來，每天只有有限的時間跟親友通電話，其餘時間，演員們每天三點一線，除了吃睡，就是接受培訓，端的是嚴格要求，軍事鐵血。


  這個消息讓眾多娛樂八卦板塊很是熱議了一陣，人們看到這些規定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到駱瑾瑜，那麼一個大明星跟一群菜鳥新人同吃同住，只為了一個角色，虧他放得下這個架子！而且，一個月的時間不露面，這得少跑多少通告，少賺多少錢？網友們紛紛感嘆駱瑾瑜對葉文這是真愛，為了一償夙願，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紛擾的十月就此過去，影視城裡進入各種意義上都頗為冷清的十一月，這種對比在穆家餐館展現的尤為明顯，羽爸羽媽早習慣了那個每天都來找兒子嘰嘰咕咕的小姑娘，結果現在小姑娘要成為大明星了，只剩下兒子一人孤單單獨守空房。


  兩位家長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既希望劉亦霏選上，又希望她選不上。最後幾次劉亦霏來找穆羽討論試鏡的事時，羽媽多次暗示穆羽，不要太盡心，一切由她，成了是她的命，不成也沒啥好抱怨的，到時候你倆還是親親密密的好朋友，穆羽只作不懂。


  臨行的那天晚上，劉亦霏來找穆羽，把他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姑娘是要借這個空檔向自己獻出寶貴的第一次呢。結果他發現自己果然是愛情片看多了，腦子進水，人家就是單純的來跟他告個別而已。


  順便親了他一下。


  「這是蓋章認證，以後你就是我的了。」劉亦霏難得表現的很嚴肅：「以後我會很忙，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不許你再勾搭其他的小姑娘。否則，我那一幫師兄弟們可不是吃素的！」


  這一周以來，昌榮公司的一幫人肉沙包有事沒事就來穆家餐館，最近接了不少活兒，每個人都幹勁十足，這都是托小師妹的福。因為她，他們公司現在也算有了點小名氣，看看網上的評論，60個主演候選人裡頭，就屬她和駱瑾瑜的關注度最高，駱瑾瑜是明星，關注度高是必然，小師妹算哪根蔥？居然也有這等殊榮！但現實就是這麼玄幻，眾人如在夢中。


  這下劉亦霏真成了公司的寶貝蛋，與她有關的一切事情都受到一級重視，老闆劉成昌嚴厲警告員工，出去接活兒多做少說，別特么沒事就吹牛扯淡，亦霏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別她那邊一切順利，娘家這裡卻捅了簍子！

  事後大家總結，發現老闆說的很有道理，實在是小師妹的槽點太多，不得不小心行事。比如說，她現在還沒成年，比如說，她初中都沒畢業，再比如說，她曾經把人打傷進院，本人也有進少管所的劣跡……


  所幸現在還不流行人肉搜索，否則以小師妹的關注度，非讓人扒個底朝天不可。即便如此，看看網上的言論，也讓人頗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生怕哪天爆出個大新聞。


  這麼一想，進特訓基地與世隔絕一個月，倒也是一件好事，遠離喧囂，也遠離了是非，網上還算風平浪靜。


  但是一個月的時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那裡頭都是帥哥美女，還有個自帶光環的大明星，誰知道一個月後出來，小師妹會不會就名花有主了？大家也算久經世故，混的又是影視圈這麼個特殊的行業，不管是戲文里，還是現實中，這類事情見了不知多少，什麼結果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可是這樣一來，似乎就有點對不起穆羽小兄弟了。倆人手拉手（腦補）一塊去試鏡，結果一個高中，一個落選。高中的那個從此一飛衝天，與某位大明星假戲真做，倆人從戲里恩愛到戲外，最後一塊走上人生巔峰，成就一段傳奇，而落選的那個呢，愛情事業雙雙失利，從此一蹶不振，泯然眾人，只能在電視上看著昔日的戀人笑靨如花，風光無限，心中悲苦卻無人知曉，終日借酒澆愁，了此殘生。


  眾人幾乎已經可以預見穆羽的下半生是怎樣的一副凄慘景象，可是他們又能怎麼樣呢？能義正嚴詞的指責小師妹水性楊花，見異思遷？能很講義氣的站在穆羽這邊為他爭取公道？他們不能，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來這裡多露露面，給予某個可憐人一點精神上的支持，順便給他家拉拉生意，不能再多了。


  穆羽懶得管這群逗比怎麼想的，他最近忙著呢，去了一趟首都，發現那家遠博公司還是挺靠譜的，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只看那露出來的東西，就知道他們是真的有心大幹一場，不是糊弄人。


  當然，只是有心是不夠的，還要有足夠的實力。穆羽發現，這家公司一直跟鄭州電影學院關係密切，公司老闆每年都會向母校捐款，雖然數額不大，跟那些明星沒法比——比如葉文，曾一次性向鄭影捐款一千萬，用於器材設備的更新——但這個心意是很讓人生出好感的。在學校老師的默許下，每年都會有學生來這裡實習，有畢業之後一時找不到工作的，也會跑到這裡請師兄看顧，一邊打工一邊等待時機，等著等著就從臨時工變成正式工，最後乾脆在這裡安家。


  之前劉金川提到的那一溜從燈光攝影，到錄音化妝的專業人才，就是這麼來的，妥妥的鄭影高材生，跟老闆一樣，都是與葉文大導演師出同門的學弟學妹。


  聽起來很高大上有木有？雖然都是別人挑剩下的。


  「那麼你們這次拍電影，為什麼不幹脆也從鄭影那邊找演員？怎麼就對我這麼上心？」


  了解到這些之後，穆羽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找了啊，找了，怎麼沒找？好多人都有心來試鏡。」劉金川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窘迫，微笑道：「都很不錯，畢竟是鄭影的高材生呢。不過人才是不怕多的，而且就我看來，他們這些專業人才的演技，未必就比得上你，我還是更看好你。」


  穆羽本以為他之所以窘迫是因為他在吹牛，嘴上說著有不少鄭影學生來試鏡，實際上根本沒人看得上這個項目，但轉而一想又發現不是這樣。這個項目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對於那些渴望成名的在校生乃至畢業生來說，都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他們只會為了這個機會打破頭，而不會視而不見。別說這項目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憑這家公司的關係門路，忽悠幾個學生來那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很多人來試鏡這是真的，至於對方為什麼會那麼不自在，自然是因為他並不樂於見到這種情況，那麼為什麼他會不樂意？


  穆羽的結論是：因為派系鬥爭。


  從劉金川的話里知道，他是跟隨老闆創業的老人兒了，但他本身不是什麼高校畢業，資歷雖老，能力卻是一般。後來公司做大，吸引了不少鄭影畢業生進入，他這個元老的地位就有些尷尬了，逐漸被邊緣化。現在公司涉足電影製作，那些鄭影系的人，自然會藉此機會拉更多的學弟學妹進來，將來電影一旦成功，公司就是他們這一幫新人的天下。


  劉金川顯然清楚這是自己最後一搏的機會，他沒那個能耐到鄭影校園裡拉人，就只能走野路子，自己就這麼進入他的視野，成為他的救命稻草。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想明白這些后，穆羽就答應了他的邀請，約定好試鏡時間，保證到時候自己一定去，今天就是試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