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開

  我還是沒能留住她，她走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坐在雙龍大橋的欄杆上，整個夜晚輝煌燈火淋在了我的身上，從兜里摸索出新買的銀色打火機，我顫抖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一根煙，湊到打火機的邊，按下開關，看著火焰肆意地躥了一下，點燃了煙頭。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都說這煙能讓人忘掉很多事，我便鼓起勇氣深吸一口。「這什麼啊」我小聲咒罵一句。一股刺激性的味道直接刺穿了我的鼻腔，扭過頭，忍不住嗆了出來，煙也嗆掉了，掉進了西流的婺江里。我恨透了那張紙條，我恨透了。我把褲袋裡揉成一團的紙條拿出來，攥緊了就要轉身往江里仍，但是我又停住了，我不敢，我不敢……

  那是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謝謝你一直以來陪伴，我一直都在想某一天我們可以在一起，只不過我做不到。對不起，我離開了。對不起。」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三年前的那個夏夜，在些許刺眼路燈下，我在校園裡第一次看到她。

  我被她眼睛深深吸引了。那雙眼睛不是我見過做漂亮的，但是是我見過最乾淨的。別人的眼睛里是故事，她的眼睛里卻是望不盡的風景，我在她眼裡瞥見了春天的貝加爾湖，還有伊斯坦布爾的夜晚。清秀黑色的眉，沒有任何的裝飾，微微發黑的眼袋悄悄地傾訴著學習生活的煩惱。那是一雙不會撒謊的眼睛，天真，羞澀，莊嚴。那是我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所吸引。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最想去的呼倫貝爾大草原上，陽光不冷不熱，在草地上鋪開。遠處，她身著一襲白衣，帶著一頂牛仔帽，披肩長發，騎著馬緩緩靠近我。我注意到了她可能在望向我的那雙眼睛，如此澄澈，如此空靈。她離我愈來愈近，我便更加仔細地觀察那副眼睛，那是天使的傑作，不，那就是天使的眼睛，那是一雙善良純真的眼睛，眼眸中反射著草地上閃爍的金光。

  「蘇楓，蘇楓！起床了！」我從微睜的眼縫裡，瞥見我的室友方立新正在拚命地扯著我的被子。

  「煩不煩啊，這才幾點。」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只有宿舍旁邊白的猙獰的路燈燈光從半透明的窗帘中穿過來。

  我毫不情願地抬起左手，手錶的熒光時針不偏不倚地指著「4」。我於是不再理會立新，翻了個身，睡意上頭，又昏昏沉沉了過去。

  「哎呀，蘇楓！哎，行，你不起床是吧，行，到時候某位周小姐來找你麻煩！」立新警告了一句。

  聽到周小姐的大名，我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我那雙眼皮似乎像觸發了什麼開關，猛然睜開。

  周小姐是我們的班主任，一位活得精緻儀式感滿滿的女人，在別的老師學生面前她永遠都在笑，她笑起來像粉色的月季，鮮妍莊嚴，聲音如初夏搖曳的風鈴，婉轉動聽，像十八歲的姑娘，正值青春年華。在我們班，她便一改溫文爾雅的形象，變成了一個更年期暴躁女性。對我們來說，她永遠是那個板著臉，扯著嗓子叫喊的老師。雖然我也知道這樣描述她不太好，但是我算是講了一個事實，一個高一六班人盡皆知的事實，心照不宣的秘密。

  「今天是我們寢室值日是嗎，立新！」

  立新不耐煩地轉身，在外面路燈的光下，我依稀能看見他緊皺的眉頭。「不然呢？」他沒好氣的回了我一句。

  我跳下床連忙叫醒其他室友。「起床了老孟！起床了劉毅！」快點！起來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