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安夜這天剛好是周五，高三的學生也不用上晚自習了，下午五點半的校門口一窩蜂湧出一大堆學生。谷禕早就等著校門口，生怕孟鐺鐺那個迷糊腦子看不見他。
谷禕這種在人堆里就有些引人注目了，路過的成群結隊的女孩子跟同學捂著嘴笑竊竊私語，這才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女生上來軟磨硬泡地加微信，他尷尬得直擺手，心想這裡的女孩子都這麼生猛的嗎？他好像忘了當時孟鐺鐺可是直接上手拽著不讓他走，可沒見他這麼正直。
雖然今天谷禕沒有戴眼鏡，但是老遠就一眼認出孟鐺鐺，穿著個雪白色的大衣，手裡拿著一條藕粉色的羊絨圍巾，跟旁邊的男同學有說有笑地往外走。
：「孟鐺鐺！」谷禕一嗓子嚇得孟鐺鐺一個激靈，也引得旁邊的同學紛紛側目。
：「不是說五點多點飛機才落地嗎？這麼早就來了。」孟鐺鐺興奮地跑向谷禕，仰著頭眯著眼憨笑。
：「我來看看有哪些臭小子想跟我搶女朋友，怕我早點來？」谷禕壓著聲音在孟鐺鐺耳邊說道，手上拿過她手裡的圍巾給她圍上，C市的冬天濕冷，往日里白嫩的脖子被吹得通紅，耳朵一摸也是冰涼的。孟鐺鐺白了谷禕一眼，轉過身對肖同學說：「這是我男朋友，我們先走啦，拜拜。」
：「嗯嗯，提前祝你生日快樂，鐺鐺。」肖同學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著谷禕揮手打了個招呼。
：「不是讓你跟他說讓他叫全名嗎？咋還是鐺鐺鐺鐺的。」谷禕一臉不爽。
：「你才鐺鐺鐺鐺鐺的。」
谷禕提前一周就預定好了西餐廳和蛋糕，就蛋糕的樣式，他都讓人反覆改了好幾次。落座點菜后，孟鐺鐺非要以成年為借口，鬧著要喝酒，便給她點了瓶紅酒，喝了第一口臉就開始泛紅，還堅持要喝，谷禕無奈之下，只得在紅酒里給她摻雪碧汽水。
孟鐺鐺雙手合十，閉眼許願許了好久，小朋友就是這樣，逮著一個機會，就想把所有願望都說出來，以為老天會好心全滿足她。
：「看來你是許了好多個願望了。」
：「肯定的啊，我終於十八歲成年了，肯定全世界都是愛我的。」她說得沒錯，全世界都是愛孟鐺鐺的。吹完蠟燭，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切蛋糕開吃。
谷禕掐了掐她紅撲撲的臉蛋，溫柔地問：「那你的願望里有我嗎？」
：「不許問，不知道生日願望說出來就是不靈的嗎？」
孟鐺鐺太喜好甜食了，牛排正餐擱在一邊一口沒動，蛋糕是一勺又一勺地往嘴裡塞。擔心這麼晚吃太多蛋糕肚子疼，谷禕又強行給她搶了下來，自己切好牛排遞給她，讓她先吃正餐，吃個飯是操心得不行。
：「我的禮物呢？快給我看看。」她一點都不懂得矜持內斂，大大咧咧地問谷禕要禮物。
谷禕把早就準備好的紫色絲絨盒子掏出來，原本的盒子太大了，他特地去定製了個刻了名字日期的首飾盒。
：「哇，這紅寶石耳環也太沉了，谷禕，你賣腎了吧？」孟鐺鐺驚喜地看著眼前這副沉甸甸的鴿血紅滿鑽耳環，拿著往自己耳朵上比劃。
：「腎倒是沒賣，就是傾家蕩產了。」
：「那分手的話，要還給你嗎？」孟鐺鐺猜測這副耳環必定是十分昂貴的，谷禕也像是家境富裕家長大的孩子，但是送這個也不知是攢了多久的錢，顯然她不知道這副耳環能在C市買多少套房。
聽到這話，谷禕臉色突然嚴肅，低沉著嗓子說：「孟鐺鐺，你下次再把分手兩個字掛在嘴邊，我就把你關起來，哪兒都去不了。」孟鐺鐺也當他是句玩笑話嚇唬人，催促他把耳環給她戴上。
膚白黑髮的孟鐺鐺戴上鴿血紅，果不出所料，跟那幅油畫上的人極其神似。
服務員上前來撤換盤子，餐廳里明星網紅都來過不少，不過谷孟二人的顏值還是讓她忍不住多看幾眼，退下去跟同事八卦。
：「這什麼公主命啊？男朋友又帥又有錢。」
晚飯過後，兩人十指緊扣牽手散步到市裡最熱鬧的步行街湊熱鬧，無數男男女女們聚集到那裡等平安夜的鐘聲敲響。雖然聖誕節是國外的節日，但是國人近些年越發看重，無非也是感染一下節日氣氛，找個機會大家互送禮物追求個儀式感。
倆人在路邊買熒光氣球，偶遇上孟鐺鐺的同班同學，一群小姑娘非要擠到前面去看街頭表演，谷禕只能拉著孟鐺鐺的手跟著她後面。臨近十二點了，周遭的人是越來越多，谷禕囑咐看錶演看得興頭上的孟鐺鐺抓緊她，不要走散了。小朋友正跟同學在那裡興奮地嘀嘀咕咕，再加上周圍那麼吵，話根本沒聽進去。突然，周圍開始有騷動，好幾個人都被擠倒在地上，孟鐺鐺的手一個沒抓緊，她就被淹沒在人群了，谷禕目光所及的範圍內是沒了孟鐺鐺的影子。他開始給孟鐺鐺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心裡跟貓抓似的，這種場合肯定會有很多小偷流氓，孟鐺鐺耳朵上還戴著那副上千萬的鴿血寶石，一旦被人盯上後果不堪設想，就算沒人盯上，這麼多人，一不小心出現踩踏事件，就她那個小身板，谷禕給自己嚇得手心冒汗。可是實際上就以小偷的見識，他們也就是能偷手機，孟鐺鐺耳朵上的鴿血紅寶石比不上中年阿姨脖子上的大金墜子。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了，周圍的人群都慢下了腳步，不遠處的孟鐺鐺跟同學手舞足蹈不知道在比劃啥。焦急的谷禕衝上去一把抱住她。
：「不是讓你不要瞎跑嗎？」谷禕緊張得說話氣息都很不平穩。
：「啊？我還以為你就在後面呢？」完全在狀況外的孟鐺鐺被谷禕這樣抱著，旁邊還有她的同學，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這麼冷的天，臉又開始紅撲撲的。
：「嗯，我一直都會站在你身後的。」
大家都聽完鐘聲了，聖誕節的儀式感也算到位了，便開始四下散去，孟鐺鐺的同學也十分識趣地同她告別。
孟鐺鐺一回到酒店，就累癱在沙發上拿起手機在修今天拍的照片，明顯她是玩得有些累了。谷禕幫她掛好大衣，走過來抱著她倆人蜷縮在沙發上。
：「對了，谷禕，我發現你手掌有很多老繭還有傷，但是手背就一個小傷口都沒有。」其實孟鐺鐺早在谷禕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就發現了，還挺納悶的，一直沒好意思問，像谷禕這種做派的男孩子手掌怎麼會有那麼厚的老繭。
：「哦，這個啊，我經常健身舉鐵什麼的，又不愛戴手套保護，所以手掌就容易划傷，也就有繭了，怎麼啦？嫌棄我了？」他親了一下孟鐺鐺的額頭，把她的手抓住手裡細細把玩，然後十指緊扣地抓著她的手。
：「是嗎？我哥也健身啊，他手掌頂多是有些薄繭，哪像你這麼嚴重啊。」
谷禕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說道這會已經好晚了，讓孟鐺鐺趕緊去洗澡要休息了。
一說到「洗澡」兩個字，孟鐺鐺一下子從沙發坐起來，然後一臉嬌羞地去浴室鎖好門。谷禕看著她那樣，也知道了她腦子裡在想些啥，他說的洗澡休息就是單純的洗澡休息，特意開了個大套房，她看不見有兩個卧室嗎？不是說他不動那些心思，大老遠跑來是為了不錯過她的十八歲，不是為了那啥的，他谷禕就那麼不像正人君子嗎？
等孟鐺鐺濕著頭髮穿著酒店的浴袍走出來，露著半截小腿，小臉上還掛著水珠，谷禕立馬在心裡打自己的臉，慌忙跑到衣帽間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遞給她。
：「快快快，回浴室把衣服穿好。」谷禕側著身子，不敢直視孟鐺鐺。
：「我就不。」說著她就往谷禕身上撲過來，雙手環著他的腰，嘻笑著故意去咬他下巴。懷裡的人，散發著香甜的少女氣息，就是那種奶香混合著水蜜桃味道，那股勁恐怖程度比吸毒弱不到哪裡去，反正谷禕是大腦空白，任由孟鐺鐺的嘴唇在他脖子喉結下巴遊盪。手腳僵硬的谷禕，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己溜進了浴室，把水溫調到了最低，並大聲朝孟鐺鐺喊：「快點，給我把衣服穿好！」
谷禕探頭探腦地往外看，孟鐺鐺已經換好衣服，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一臉怒氣。他心虛地走出來，問孟鐺鐺想睡哪個卧室？
：「我不選，我要跟你睡在一起。」孟鐺鐺挑了挑眉，她就不信了，自己一個美少女，他谷禕今天還不能落入她的魔爪當中。
：「不行，現在還不行。」
：「谷禕，是現在不行？還是你不行？」孟鐺鐺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對谷禕提出了靈魂的拷問。
：「我行不行，你以後會知道的。」
見他還是雷打不動地站在屋中央，不敢靠近自己。孟鐺鐺光著腳從沙發上下來，一個蹦躂跳上床，開始掀自己身上的T恤，眼見就要走光了，谷禕趕緊去按著她不安分的手，兩個人順勢倒在了床上。
：「是不是我沒有吸引力啊？你不喜歡我嗎？」她都這樣了，谷禕還是不為所動，孟鐺鐺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可是提前做了好多功課的，光這撩人相關的小說，她就看了三部，這谷禕就是不上道啊。
：「不是，反正就是現在不行。」谷禕把頭埋在孟鐺鐺的脖頸，心想著她可別再折騰了，不然他可真的要忍不住開葷了。
：「那我還是要跟你睡一塊，我規規矩矩的。」藏不住的失落語氣。
：「好！」谷禕關了燈，拎著小朋友丟進被子里，裹嚴實了，自己躺在旁邊，黑暗中都能聽見他深呼吸的氣息聲。
：「抱抱我吧，谷禕，你抱抱我。」孟鐺鐺弱小無辜的聲音，衝擊著谷禕的理智，他現在恨不得趕緊打開手機搜一段清心咒。
：「谷禕，你睡了嗎？我有點冷，你不冷嗎？」
：「谷禕，我想你抱抱我。」
：「谷禕，你別睡著了，冷不冷？
：「谷禕～～」孟鐺鐺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嘴就被翻身而上的谷禕用吻堵上了。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的背，手慢慢地伸進衣服里，但也只是停留在背上。這個吻帶著情慾的氣息，倆人的喘息聲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好幾分鐘，谷禕才放開孟鐺鐺，將她的頭按著自己胸口，溫柔地抱著她，輕聲在她耳邊喃喃：「乖，睡覺吧。」剛成年的孟鐺鐺還太小了，她不知道這真正意味著什麼？或許她只是受到那些愛情小說的蠱惑，她不懂事，但是谷禕不能不懂事。
第二天，孟鐺鐺起床已經是十點半了，谷禕讓客房服務送來了早餐，給她在吐司片上抹好芒果醬，還往她的熱牛奶中多加了袋糖。
：「還好昨天碰見我同學她們，拍了照片，我現在發個朋友圈，我家裡人就不會懷疑我了。」孟鐺鐺嘴裡叼著吐司片，手上拿著手機開始給自己的謊言善後
：「希望不久后，你能讓我們的地下戀情能轉到地上。」谷禕心裡還是有點不好受，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孟鐺鐺發完朋友圈放下手機，伸手摸了摸谷禕的頭。
：「等我上大學了，我就給你轉正哦。」
周六，孟奇夫妻倆都沒工作應酬，在家吃過早飯，溫敏正準備給女兒打電話，就看見孟鐺鐺的朋友圈。九宮格配圖她昨天的晚餐蛋糕還有她和同學的自拍，配文「成年的孟鐺鐺，你好呀！」
當媽的看自己女兒的朋友圈總是特別仔細，一張張照片都放大著來看，突然她的視線停在了一張自拍上。
：「老公，你快來看。」溫敏慌忙叫來在書房的孟奇。
：「老公，你看鐺鐺這耳朵上戴著的是不是鴿血紅？」把手機遞給孟奇，溫敏是有些緊張的，她自己也收藏了一兩件鴿血紅寶石珠寶，不至於看走眼。孟鐺鐺每個月那點生活費怎麼可能買得起至少幾百萬的鴿血紅。
孟奇盯著照片上，思索了一下，安慰溫敏：「你啊，真是多想了，什麼鴿血紅啊，肯定是她自己在網上瞎買的小玩意，她之前不是還在網上買了幾顆莫桑石糊弄你是鑽石嗎？忘了？再說了，誰會送她一個小姑娘鴿血紅？」溫敏想想也是，應該也不是孟禾安送的，是他的話應該早就給父母報備了。要不說現在網上啥都能買到，弄點合成的材料做出來的照片看起來也挺像真的。
回到書房的孟奇也無心辦公了，呆坐在了半天給老陳去了電話。
：「喂，老陳啊，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家拍賣行，那個經理的電話你給我一下吧，我最近想買幅畫。」
：「你好，王經理，上次我在拍賣行看見那副成交價一千兩百萬的鴿血紅耳環啊，我很喜歡，是只有一副嗎？我想買來送給我太太。」
孟奇本不該打這個電話，他也明白，能拍出一千多萬價格的耳環怎麼可能還有同樣的第二幅。聯想到谷禕當時在拍賣行反常的行為，他大概是知道鐺鐺是他的女兒。孟鐺鐺才十八歲，這些年，他們一家人為了藏起女兒是費了多少心思，絕對不允許谷禕將她拖進漩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