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肉畜
他既不願說破,她便也就不會點破,識時務者為俊傑,老祖宗說的話總歸是有幾分道理的。
「尊上,飯菜已備好,可是現在用餐?」
屏風之外,白墨端著剛剛燒好的飯菜,柔聲問道。
一股肉香頓時如長了腿兒般透過屏風瀰漫至整個內室,洛少白嗅了嗅,原來不是她做夢,這個白墨竟真的做了飯菜,光聞味道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又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竟升起了几絲嫉妒之意,在這墨陵之中能夠過得依舊跟大爺似的,吃喝拉撒一樣不少,處處都被人安排的井井有條,為什麼自己就沒有碰上個這般貼心的管家。
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很樂意私下與白墨商量一下跳槽事宜,工錢翻倍,吃住全免,全天候無期限二十四小時隨時歡迎。
老話怎麼說來著,跳跳更健康。
「大夫莫不是看上了本尊的這名死侍,若是如此,本尊便贈與你可好?」
洛少白正想得出神,聞言不可置信地望著八殿下,發現他正坐在白墨早已安置好了的紋麟雅座上,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
即使隔著屏風,洛少白依舊能夠感受一股寒烈的目光在自己的周身遊走,洛少白當即打了個冷戰,「還是算了。」養不熟的是烈狗,捂不熱的是忠僕,這點兒,她懂。
話音落下,洛少白明顯感覺到屏外人輕舒了口氣,看著那個男人依舊沒有要吃飯的意思,洛少白偷偷摸了摸自己的五臟府,試探著問道:「八殿下不餓?」
「嗯,不餓,剛喝飽。」男子閉著眼假寐道。
剛喝飽……
這個男人,還真是坦誠得讓人抓狂,洛少白深吸了一口氣,從未見過世上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公子可是餓了?」白墨端著做好的飯食,走近了洛少白,一邊柔聲問著,一邊將飯食擺好,「這些本就是為公子準備的,公子餓了儘管食用便是。」
洛少白狐疑地看著小桌上的飯食,為她準備的?她怎麼不信他家尊上竟有如此善心。
「哦對了,」白墨擺好后推至洛少白的一側,指著其中的那道花攬桂魚提醒道,「花攬桂魚公子只能食外圍的麵餅,豆汁蒸排骨只能食豆汁湯,金陵丸子只食青菜,蟹黃蝦姑只食菜汁兒,其餘的公子請自便。」
洛少白剛夾起的筷子矗於半空,「為什麼?」
白墨微微一笑,道:「尊上不喜血汁太過油膩,吩咐在下肉畜只需使用這些便好。」
肉畜?
洛少白聞言撥動了幾下筷尖,打量了下遠處的那個男人,柔風帶笑地指著白墨言道:「告訴你家尊上,養肉畜就要有養肉畜的覺悟,本公子不偏不倚,恰恰獨愛肉食,血汁油膩也是必然,他若接受不了,我也沒有辦法。」
說著夾起一大塊桂魚一口咬了下去,滿臉享受的望著白墨假笑,切莫要真的以為她沒有脾氣,大不了到最後臨死還能拉上一個墊背的。
她的血有什麼別與常人的地方,她自是再清楚不過。
白墨聞言依舊是淡然一笑,「如此,公子請隨意。」
自初見到現在,白墨臉上除了微笑以外,從未曾出現過其他多餘的表情,洛少白一邊吃一邊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著他,身材欣長生得也漂亮,就連這堆砌的假笑都讓人生不起反感來,洛少白幽幽嘆了口氣,想來是面具帶習慣了,早已忘記了自己原來的那副模樣,久而久之,面具也便不再是面具。
「洛少白,」洛少白放下吃完的飯食,滿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的名字。」
既已知道她的來歷,想必也知曉了她是誰,再這麼假意地稱著公子,她自己都覺得難受。
白墨聞言自是明白洛少白的用意,旋即抱拳輕笑言道:「洛盟主真真是個爽快之人,方才是白墨考慮欠周了。」
洛少白搖了搖頭,這人禮數周全又常笑意盈盈,倒真是讓人生不起討厭的念頭,相處的久了,反倒有几絲同情之感,若不是形勢所迫,誰又願意終日帶著面具呢。
將自己的內心深處深深鎖起,再見不得半日陽光。
「白墨,墨青玄為何要偷襲你們,而你們如今又為何會在此處?」洛少白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他們常年生活在荒涼之地,為何一回來便受到墨門的暗算,難道是因墨門祖上亦是外域之人,這仇是由來已久積攢下來的?
「偷襲?」白墨聞言搖了搖頭,「我們不是被偷襲,而是跟著墨青玄下來的。」
跟著墨青玄下來?如此說來,他們並沒有被偷襲。洛少白單手持筷敲打著桌上的玉碗,既是這樣,那老皇帝為何告訴她的是八殿下遇襲,是信息有誤,還是說……遇襲一說不過是個幌子,老皇帝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監視他們。
涼風自屋頂打著捲兒席捲而下,吹散了滿地流沙,洛少白不由眯了眯眼,看來老皇帝對他的這個兒子也是不放心的很,只是他們才剛剛歸京,他便如此緊鑼密鼓地布置,會不會太過心急了些。
長筷敲擊碗盤碰擊而出的碎玉之聲極為空靈,洛少白不覺舒展了身子,倚著石壁靠了下來。誰能想到堂堂一代梟雄宮梵誅,一生戎馬看遍了官場百態,閱盡了人心多變,到頭來卻還沒有自己的一個兒子性子來得沉穩,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戲份才有看頭。
話說回來,老皇帝既是讓她來當間諜,她自是不能有負聖恩,怎麼著也得給他弄出點甜頭不是?
「不過洛盟主為何會認為我們是被偷襲了呢?」白墨見洛少白單思不語,不禁出聲問道。
「哦,沒什麼,先前遇到一墨家弟子,不過是從他所說的話中推測出的而已。」洛少白笑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洛盟主所指,可是方才在門外碰到的那個墨家弟子?」白墨望了眼洞外,若有所指地問道。
「正是。」
白墨聞言點了點頭,並未再多言語,不過眼眸深處,有抹異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