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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里,暖氣開的很足。空氣中不斷飄來各種食物的味道,糅雜在一起,聞著莫名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景辭將頭抵在車身上,臉壓地低低的,雙手緊緊攥著座位套,用力到指節都泛了白。

  夢境到這裡就戛然而止,後來喬安彥怎麼樣了,他不知道。贏驕找不到他怎麼樣了,他也不知道。

  景辭眼圈通紅,他拚命咬牙將哽咽和眼淚咽下去,不讓自己哭出來。

  如果只是單純的失蹤,還會給贏驕留下一點希望。可上輩子不是,贏驕眼睜睜地看著他存在的痕迹一點點消失,看著周圍人關於他的記憶被抹去,是該有多無力多絕望。

  除了他,沒人記得景辭是誰。

  景辭這個人,從存在於身邊的一切事物中,漸漸變成了只存在於他自己的腦海里。

  「經濟學院那個贏驕,是不是腦袋有病?景辭?咱們班根本沒這個人啊。」

  「我看就是有病,不知道怎麼考上咱們學校的,說幾遍不認識了。」

  「哎,反正我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了,簡直了。」

  景辭渾身顫抖,胸口劇烈地起伏,心疼的像是被人在上面生生剜了一刀一樣。

  他寧願贏驕和其他人一樣,都忘了他,也不願他這樣日日在痛苦中煎熬。

  平生第一次,景辭希望贏驕沒那麼喜歡他。

  此時的省實驗,下午第四節課的下課鈴一打,贏驕就沖了出去。

  「哎,驕哥,你慢點!」鄭闕把手機往兜里一揣,提著褲子追了上去:「你這是餓得不行了?怎麼忽然速度這麼快?」

  「驕哥不去食堂,在群里說了啊!你沒看見?」何粥氣喘吁吁地拉住他:「辭哥等會兒回來,他去車站接!」

  「這樣,我剛在打遊戲,把群消息屏蔽了。」鄭闕撓了撓頭,眼看著贏驕一路大步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轉頭問何粥:「辭哥幾點的火車,把他急成這樣了?」

  彭程程面無表情地吐出了兩個字:「六點。」

  「那來得及啊。」鄭闕疑惑:「咱們學校到火車站就半個多小時,怎麼著也夠了。」

  「講真,老鄭,」何粥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吐槽道:「就你這樣的情商,恐怕只有家裡訂過娃娃親才能脫單了。」

  鄭闕一臉莫名其妙:「我怎麼了我?」

  「算了,沒什麼。」何粥懶得跟他廢話,抬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下:「別管人家了,你還跑不跑了?再不跑,去食堂就沒位置了。」

  「卧槽!跑跑跑!」

  贏驕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校門,打車直奔火車站而去。

  景辭上車之後給他發過車次,火車正點是六點零五分到車站。他沒跟景辭說自己要去接他,不然怕他不同意,所以就先斬後奏了。

  贏驕到車站的時候,剛好五點五十分。他想了想,隨便找了家咖啡店點了杯熱奶茶。好不好喝不重要,現在倒春寒,又是傍晚,氣溫有些低,拿著正好給景辭暖手。

  做完這一切,他才掏出手機,給景辭撥了過去。

  彼時,景辭剛剛把書包背到身上,為待會的下車做準備。

  他臉色稍微有點白,眼底也全是紅血絲。但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非常平靜,甚至還一邊耐心地聽旁邊的阿姨抱怨她老公,一邊幫她把行李從架子上搬了下來。

  在阿姨的連聲誇讚和道謝中,景辭垂眸調整了一下呼吸,按下通話鍵:「哥?你過來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無二:「在出站口是嗎?好,我知道了。嗯,待會兒見。」

  火車按時駛進站里,停穩開門。

  車廂里的乘客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蜂擁著朝門口的方向擠。景辭的腳不知道被誰踩了一下,潔白的鞋面上頓時留下了半個漆黑的腳印。他卻似完全感覺不到疼一般,仍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過了長長的站台,就是出站口。外面擠著很多來接站的人,有的人手上舉著寫著名字的大牌子,有的拚命朝裡面揮手。

  景辭抬眸,一眼就見到了人群中的贏驕。

  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高而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拎著杯奶茶,就那麼站在那裡,醒目地幾乎會發光。

  對上他的視線,贏驕唇角微微翹起:「發什麼愣呢,這裡!」

  向來堅強隱忍、受了委屈只會自己吞的景辭。在看到那個愛自己的人時,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決了堤。

  「哥!」

  他管不了現在是在哪,也顧不上周圍有多少人,他就想抱抱贏驕。

  贏驕被他哭得心都揪起來了,大步迎上去:「誰欺負你了?跟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景辭用力抱住。

  贏驕怔了一下,隨即立刻把他往外推:「這是怎麼了?寶貝兒,鬆手,聽話。」

  景辭的手指不停地發抖,他將臉埋在贏驕肩膀上,哽咽著不肯撒手:「哥……哥你別動我。」

  贏驕想要摸摸他,想要捧起他的臉給他擦擦淚,卻又怕他疼。手反反覆復抬起好幾次,最終都放了下去。

  「好,不動你。」贏驕又是擔心又是難受,他第一次見景辭失控到這種程度,哪怕他們分開那次都沒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贏驕一瞬間都想到他的國家隊名額被頂了。

  「別哭了,」贏驕低頭小聲哄他:「我在這呢,有什麼事跟我說,我來解決,好不好?」

  耳邊是他溫柔低沉的聲音,手上抱著的是他整個人。他就在自己身邊,沒有相隔兩個永遠接觸不到的空間,也沒有被迫分開。

  景辭稍微冷靜了下來。怕贏驕擔心,他不顧臉上的一片狼狽,哽咽著抬起頭:「沒、沒事,哥,我沒事。」

  「沒事怎麼哭了?」贏驕胸口悶疼,他輕輕掙開景辭,盯著他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景辭抹了一把臉,擦掉還在不受控制往下淌的眼淚,指著嘴巴不住地搖頭,示意自己說不出來。

  贏驕懂了。

  能讓景辭這個性格的人在大庭廣眾下抱著他哭,又無法開口,只能是上輩子的那些事了。大概是跟他的來歷有關,所以通通都無法說出來。

  贏驕在心裡嘆了口氣,其實他倆上輩子的結局他早猜到了,但卻一直不敢往深里想,現在景辭居然提前一步知道了嗎?

  「好了,」贏驕一手牽著他的衣服袖,一手拖著行李箱,將他帶到了洗手間里:「洗洗臉,收拾一下。別多想,過去的事兒咱不看。」

  他抽了幾張紙遞給景辭,故意逗他笑:「你這麼一哭,我還以為誰把女媧補過的天捅破了。」

  景辭沖了把臉,不好意思地接過紙巾擦了幾下,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哥,對不起……」

  「傻不傻,跟我說什麼對不起。」贏驕一笑:「就是回去之後,大家看著你這雙眼睛,還以為你是進了國家隊喜極而泣。」

  贏驕把還熱著的奶茶塞到景辭手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聽說過幾天會有記者來採訪你,萬一到時候誰嘴不嚴,把這事兒說出去了……」

  他微微勾唇:「到時候整個東海省,上到老大爺,下到小朋友,都會知道。那個特別厲害特別牛逼的景辭,其實考了第一之後還會偷偷的哭。」

  饒是心裡還有些酸楚,景辭仍舊忍不住笑了:「無所謂。」

  「景神,我發現你的臉皮現在越來越向我靠近了,」贏驕嘖嘖感嘆:「咱倆果然越來越有夫妻相。」

  景辭耳尖微紅,沒說話。

  見他不再想那些事兒了,贏驕終於鬆了口氣,問他:「剛剛我碰你,你疼不疼?」

  景辭之前哪裡會分神想這些?他回憶了一下,完全記不起來當時是什麼感覺了。

  贏驕無奈,正想說點什麼,就見景辭忽然抬起頭,有些羞赧地看著他:「那就再……再試試。」

  不過拉個手而已,景辭忽然害什麼臊?贏驕詫異,一時之間沒明白。

  「反正……」景辭微微偏過頭不看他,小聲道:「碰哪裡都是碰……」

  贏驕的目光落在他通紅的耳朵上,忍不住笑了:「想我親你了?」

  景辭幾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贏驕深深地呼吸,再開口時聲音有點緊:「先存著,等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

  景辭垂眸點了下頭。

  兩個人從火車站出來后,沒直接回學校。而在外面的粵菜館里吃了頓飯,付款的時候又順便打包了兩盒芒果班戟,這才往學校走。

  景辭剛吃飽,暫時吃不下甜品。倒是贏驕,胃口好得很。一盒四個班戟,很快就被他消滅了大半。

  跟門衛大叔打了聲招呼,兩人穿過小廣場,一路走到了花壇邊。

  此時,景辭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眼睛上的紅腫也消失了,心裡只惦記著跟贏驕試一試。

  可眼看著都快要走到教學樓了,贏驕卻還沒有動靜。景辭抿了下唇,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

  他正在吃芒果班戟,看起來似乎很滿足的樣子。

  難道是忘了?

  要不……自己就主動一次?反正、反正也不是沒親過。

  景辭正想著,就見贏驕抬起手,壞笑著舉著半塊芒果班戟戳了戳他的唇,裡面的奶油登時沾到了他的皮膚上。

  不僅不親,還要欺負他。

  景辭抬眸正要抗議,下一秒,唇上忽然一軟,一個極淺極淺的吻落了下來。

  「疼么?」

  「只……只有一點點。」

  「嗯?」

  「真的,特別特別輕微,我都差點沒感覺到。」

  「那就好。」

  贏驕輕笑,而後再次低下頭,溫柔又耐心地親掉了他唇上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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