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丫丫
趙姑娘坐在車裡,目送齊田四人進樓去,感嘆「這都多少年了。沒想到是她。」
張多知問「誰啊?」
「趙多玲以前我常見,她跟……我僱主認識。」
張多知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口問「哪個僱主?」出口就覺得自己問錯了,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趙姑娘到沒顯得怎麼介懷,她十幾歲保安公司上崗的第一單,也是她最後一單。一干就是十幾年。
因為有心結,換工作之後再也沒提過那一段往事。現在提起來,沒想到還是下意識地不想說那個名字。
張多知非常驚訝「趙多玲跟她是朋友?這怎麼可能?」
「趙多玲家裡當時情況不錯,嬌養得很。兩個小姑娘都在國際中學讀書,一個宿舍。後來大學考的地方不同,天各一方關係才漸漸淡了。」趙姑娘很是唏噓「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際遇。當年她失蹤,警察那邊還找到她在國際中學以前的同學問過,怕她是找朋友玩去了。筆錄的時候我在場。」
那份筆錄張多知也看過,當時他也看到裡面有個熟悉的名字,但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只以為是重名的。天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這兩個人竟然真的認識。
等齊田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張多知的心情還沒有平靜。
他面上到是不顯,掛了電話,對趙姑娘笑「得。要當一回苦力。」再不提這個事,趙姑娘既然有心結,也沒有想跟故人敘舊的意思,只是覺得這件事張多知有必要知道才會跟他說。
齊田打電話來,是因為齊媽媽打算帶齊田搬回趙家去往。
房子得退,東西得打包帶過去。齊田打電話給張多知想看看合同要怎麼補,錢是給了的,有合同在前,也沒道理找人退,那房子怎麼辦?能不能轉租。
一問張多知還在樓下,乾脆就請他幫忙搬家。反正欠他的太多,也不在乎再多一件事。
趙姑娘把車又開回小區,不過這次沒跟張多知一起上去。
張多知進門前,齊媽媽在收電腦,章麗在房間幫忙收拾東西。
屋裡頭,齊田拿起什麼,章麗就接過去什麼,這個不能這麼疊,那個不能那麼放,齊田讓給她,自己站在旁邊看虛心學習。
齊田在家裡不講究那麼多,衣服弄整齊就行了。現在才知道有這麼多訣竅。
章麗動作麻利,邊做邊喜氣洋洋嘀咕「你媽媽以前啊,衣服都沒自己疊過,她都不會你怎麼會哪懂收拾這些嘛……」忙前忙后,渾然不自覺。
趙建晨使了好幾個眼色她看不見,還嘀咕個沒完,趙建晨忍不住過去說她「好了好了,說這麼多!以前的事老提什麼。」
章麗這才回過神來,佯作沒事對齊田說「外婆年紀大了,話多。」
齊田搖頭「哪有。」
門鈴響齊媽媽去開門,看到張多知一個人來的還奇怪,往她身後看「趙姑娘怎麼沒來?我還想大家今天就在家裡吃飯呢。」
張多知說「她這兩天舊病複發,就不上來了,在下面等。」
齊媽媽憂心忡忡說「她腿不方便,今天就不該麻煩你們的。」
張多知心裡打了個突,不露聲色笑說「不妨事,一會兒我來開車。她就是存心留下來蹭頓飯的,阿姨千萬別跟她客氣。」
齊媽媽笑,回頭喊齊田「小知來了。」
趙建晨夫婦已經聽說張多知的事迹,立刻跟齊一起出來。
章麗迎上去雙手緊緊握往張多知的手,真不知道要怎麼謝他才好「丫丫能回來多虧了你們!」
張多知笑說「我也沒做什麼,您重點得謝田田。」趙多玲回家這件事里,在他看來最尷尬的是齊田。所以故意在章麗多面前這麼說。
章麗連連點頭。老夫妻眼眶雖然紅得厲害,但臉上全是喜色。
齊田母女兩個沒有多少東西,裝起來也只有二個紙箱,mpv將將裝得下六個人加二個箱子。
趙家住的還是二十幾年前那個地方。當年是最好的地段戶型,小區也是很有名的。現在再看,好歸好,但很有年代感了。外頭曾經的整潔的街道,也好多擺小攤子賣東西的。
當年趙多玲丟了,趙建晨和章麗四處找人,但凡是聽說哪裡似乎是有人見過,再遠再偏也找過去,還在高鐵站買了廣告牌,一直到家裡的錢全耗費光,廣告牌才撤。後來雖然沒錢了,但房子一直沒賣。怕哪天趙多玲回來找不著家。
家裡的擺設,裝修也都是老樣子,一點沒改變。不過別人門前面都是花,趙家院里的花壇種了菜,角落放著輛三輪車,掛個看不出原色的牌子,用油漆刷了『餛飩』兩個字。
小區保安見他們回來,還帶了這麼多人,很好奇,想想他家總有親戚過來要債有點不放心。開門讓車子進來之後,還專門過來詢問「老趙,家裡來親戚了?」往張多知幾個人打量,怕他是壓著老夫妻兩個回家來拿錢的。
章麗眉飛色舞「老陳啊,我女兒回來了。」
保安嚇一跳「哎呀!?真的假的?找著了?」在四個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齊田媽媽身上。
「找著了!」趙建晨說話聲音都宏亮了。
姓陳的保安回了保安亭還驚奇呢「嘖。這都能找得回來!」當稀奇說給物業的人聽。
趙家這是個兩層小樓。二樓趙多玲的房間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但打掃得一塵不染。章麗讓齊田也睡二樓,跟趙多玲往隔壁。
安頓好了大家在家裡吃飯,章麗掌廚。
一大桌子人有說有笑,可熱鬧了。中間張多知突然想起來似地對齊田媽媽問「對了,趙姑娘硬是覺得您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哪裡見過,您覺得趙姑娘眼熟嗎?」
齊媽媽搖頭,笑說:「都姓趙,大概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趙姑娘也笑「那可不是。」便再也沒人提這個話。
女兒回來了。一直到夜裡章麗的心都靜不下來。躺在床上,豎起耳朵聽樓上的動靜,一會兒就猛地坐起來把老公也叫起來「上面怎麼沒聲?」
趙建晨也沒睡著,一揪身就坐起來了,戴上眼睛,拿起鍾一看都凌晨一點了「累了一天早睡了吧。」
兩個人才將將睡下,章麗又問「是不是有人在哭?」
趙建晨又坐起來,跟她一道屏息側耳聽了好一會兒「沒有啊。」
再次睡下,章麗想想直後悔,拍趙建晨肩膀「先前啊,那個小知說我們要謝田田的時候,我怎麼沒說話的啊?你說啊,田田會不會覺得,我們因為她爸爸的關係對她有意見?」又怪趙建晨「你當時怎麼不說話!」
「我沒想那麼多。」趙建晨揉揉額角。
章麗想想更後悔了「老陳過來問的時候,我怎麼就說找著女兒了!」
趙建晨不解「我們是找著女兒了呀。」
「田田就站在我旁邊,我怎麼就提也沒提她呢?這人年紀大了,就是糊塗。」章麗惱自己「孩子心裡該難過了。」
翻身坐起來說「不行,我得上去看看。說不定就剛才就是她在哭呢。」
趙建晨拉她回來「別去了別去了!」
章麗不樂意:「你拉我幹什麼,田田是丫丫的福星,你可不要鑽牛角尖。」
趙建晨無語「你不要給我扣帽子。我沒有覺得田田有什麼不好的。現在幾點了?哪有什麼哭聲嘛,孩子都睡著了,你現在去幹嘛,大半夜再嚇著人!」
章麗這才放心,想想也確實是晚了,睡下來過了一會兒,問他「小知走的時候,你們站在一邊說什麼?」張多知和趙姑娘把人送來安頓好,就走了。走的時候趙建晨出去送,兩個人站在外面路上說了半天話。
趙建晨含糊地說「沒說什麼。就說田田的事。」他年紀大了,白天折騰了一天,現在確實累了。
章麗不讓他睡,推他一把追問「什麼事兒啊?」
趙建晨打起精神,把齊田是怎麼從山裡跑出來,到首都之後是怎麼過的,又怎麼回去救人,都講給章麗聽。
章麗躺在床上,借著窗戶漏進來的路燈光亮,望著吊頂上的裂縫聽得心酸,輕聲說「我們田田是好孩子。就是命不好。」
趙建晨說「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出攤。」他實在是累了。
「我睡不著。」章麗說「你想啊,丫丫為什麼不回家來?她心裡是害怕呀,她怕不能面對我們,怕我們難受。想想這個,我心裡就難受。我琢磨著,以後啊我們在家就不要提那些事兒。不要讓她有壓力……以前她多粘我們的,你看看現在。就像陌生人一樣。」
「但她就是一百歲,還不都是我們的女兒嗎?!」章麗鼻子發酸,沉默了好一會兒,感傷地說:「以前我要是在別人面前叫她丫丫,她都要怪我的。今天我失口,她都沒反應。」
又擔心「那個男的找來怎麼辦?」殺了他的心都是有的。
枕邊回答她的只有均勻起伏的呼嚕聲。
章麗氣惱「這個老東西,心怎麼這麼大!」自己翻來覆去,怎麼都不安心,總感覺聽到樓上有動靜,未必不是母女兩個有人睡不著。她連忙起床,跑到樓梯邊側耳聽。
站了好半天,雖然沒聽到什麼,可又怕是自己年紀大,耳朵不好。
又擔心,不知道女兒還在不在樓上。大活人當然是不可能任空消失,可萬一……呢?
猶豫了好久,還是得看一眼才安心,輕手輕腳地上樓去。剛推開趙多玲的房間,床上的人就被驚醒坐起來了。
章麗急忙解釋「我就是上來看看你要不要什麼。睡吧睡吧啊。都怪媽媽走路聲音重,我現在耳朵不好,聽不到自己聲音大。」
她光著腳,拖鞋都忘記了穿,老人家年紀大了,地上冰涼的,竟然也沒留心自己冷不冷。
趙多玲整個人在暗處,看著她,突然叫了一聲「媽」
章麗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向前走了幾步「丫丫怎麼啦?」怕她是哭過。
「沒怎麼。」趙多玲拉她「媽你跟我睡吧。」
章麗心一下就暖了,這才是她的丫丫。再沒有不肯的「也好。哎呀你不知道,你爸打呼嚕吵死人了。」
母女兩個躺在一張床上,章麗還是睡不著,屏息好一會兒,傾聽女兒的呼吸聲,感覺趙多玲是不是已經睡著了,悄悄移移胳膊離女兒近一點,雖然沒有挨著,但這樣也滿足得多。
趙多玲含糊地說「媽你別亂動好不好」握往她的手,翻個身繼續睡了。
章麗沒防備被嚇了一跳,黑暗中臉上雖然是笑的,眼眶卻熱了。長長地舒了口氣,彷彿把這些年的鬱結都吐了個乾淨,總算是睡得安心。
而隔壁沉沉睡著的齊田,這時候見到了楚則居。
才時隔一夜就能見著人,齊田完全沒想到。按她的計劃,怎麼說也得七八天才有進展吧。
楚則居速度這麼快地想辦法來見她,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只是傳信問章子在哪兒,不至於他這麼著急吧?
要麼就是張多知還是對她留了一手,雖然說的是章子,指的其實是別的事。
齊田面前的九王殿下一身蟒袍,頭頂珠冠,明明娘氣的裝扮,硬是被穿出幾分英武。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結婚吧。」
齊田頓好久才反應過來,心裡『砰』地一聲「楚先生指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