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禁忌接觸
意識回歸,科林艱難的從深海底部爬起。很奇怪,過萬米水深的重壓沒有使科林產生任何不適感,手臂揮動時也沒有阻礙感。隱隱感覺上方的陽光照射下來,但是似乎被厚重的海水削弱,向四周望去的能見度很低。很安靜,偶爾能聽到來自遠方的呢喃。感受著這一切的奇妙,科林不自覺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
這隻手,很明顯已經不是人類的手了:手掌的正中睜開了一隻眼睛,這隻眼睛睜開的瞬間也看向了科林的臉。一種奇妙的感覺涌了上來,這手掌就像自己的臉,而自己的臉又像自己的手一般,漸漸地,科林的意識中只剩下了這一隻永不閉合的眼睛。
「這是大神的夢境吧……真是奇妙啊。」科林感受著這些種種,開始將自己的意識主動集中於冥冥中的那隻眼睛。
突然,眼睛閉了起來,而科林的視野也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遠方傳來了某種奇怪的聲音,不像是任何科林遇到過的生物能夠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聽不到的聲音,他直接響在科林的意識里,彷彿是靈魂層面的溝通。腦中一陣刺痛,科林感覺大量的信息正在湧入自己的意識海,腦中不斷響起未知意義的絮語。
擁入腦中的信息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科林的頭腦已經到了爆炸的邊緣。
「轟!」一聲巨響。科林從地板上掙扎的爬起,彷彿溺水者重獲新生一般,瘋狂而貪婪地吸納著空氣,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神色。
「你是叫科林是吧。」屋子裡響起了一個聲音。
科林環視整個房間,這裡沒有其他人,一時緊張的沒有回答。
「啊呀,就是你,別找了,我在桌子上。」這是科林才發現,這是紙卷的聲音。
「好啦,我是格言紙卷,老凱爾用來記錄大神聲音的載體。可惜他窮盡一生也沒能尋獲哪怕一滴溝通墨水,沒想到被你找到了兩瓶,你的運氣真是非常好啊!」
「你的意思是說那兩瓶墨水的名字叫做溝通墨水?」
「是的,溝通墨水是凡人溝通上位者的媒介,而我則是上位者窺察世界的一個窗口。」說到這裡,格言紙卷的語氣中有了一絲自豪的感覺。
「大神們窺察世界……大神不是更上階級的存在么,怎麼會一窺探這種方式來觀察世界?」科林十分疑惑,畢竟大神的能力應該遠凌駕於凡人,理應俯瞰這世界。
「上位者被困於自己的夢中不能醒來,只能以聲音影響凡人。唯一的交流就是這種傳達有限的紙面交流了。記住,追隨上位者雖然可以升騰自身,但終究是瘋狂之途。」紙卷越說越狂熱。
科林走進了紙卷,開始仔細的觀察起了這個之前沒有真正在意的奇怪物件。紙卷橫陳在書桌上,此刻上午的陽光灑落在紙卷上,紙卷似乎吸收了周圍的光線,柔光中還泛著如大海一樣的波瀾。
「似乎你在剛剛的溝通中已經獲得了一條格言,你可以展開我來檢查一下。」格言紙卷似乎察覺到了自身的一些變化,提醒科林來確認一番。
科林點了點頭,展開了紙卷。
這時的紙卷多出了一行怪異的文字,想來就是紙卷自己提到的格言了。這行字跡與之前紙卷上的字跡差不太多,歪歪扭扭卻也沒有雜亂的感覺。不過歷經了上位者的夢境后,科林似乎隱隱能看到這些字跡中一股流淌回蕩的力量,那股外觀的波瀾力量似乎正來自這條格言。
「這條格言意為『寂靜如深海』,感受過他的話你可以嘗試以接觸的方式了解液體中殘留的信息。」格言紙卷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條格言的力量。
「接觸液體是么……」說著科林將手伸進了一旁的水杯。
「嗯?這是……那個馬戲團的女馴獸師!」意識中一個熟悉的人像呈現了出來。
「這水中留下了她的靈魂的痕迹,所以你能透過你的能力感受到她。」
「這水是今早從水井裡打上來的,難不成這井裡有什麼怪異?」科林將紙卷放入上衣口袋,轉身走出了房間。
……
「烏爾卡,你確定這樣可以么?伊頓城的守備力量可是東帝國之最啊。」一個斗篷下的老人對另一個斗篷下的女子緊張的說到,「派出的三人雖不是我們最精銳的刺客,但也不能白白的送命。從他們出發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伊頓城守衛力量變動的消息,告訴你,這次任務如若有差池你可要自己對你一意孤行的決策負責!」
這位叫烏爾卡的女性看著這個憤怒的老頭輕蔑的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所以你為組織效命了大半輩子還是個糊塗蛋,安圖坦!即便是最高明的刺客,做了最周密的策劃和準備也依舊改變不了他在賭命的這個事實。」試了試磨好的貼身匕首,這個「馬戲團女馴獸師」又說道:「刺殺,那可是奪取一個人的生命!在命運的天平上,只有生命能與生命對等,所謂準備、所謂謀划,只是加在你的生命周圍的細小沙粒,相比於生命的沉重磅礴他們根本無足輕重!」
「所以啊,你這個不敢賭上自己性命的老糊塗蛋,歷經了一個世紀,卻還是一事無成~」烏爾卡用匕首戲謔的指著安圖坦的胸口,語氣中帶著無盡的嘲諷。
「你!」安圖坦正要動怒,卻見烏爾卡轉身離去。「你要去哪?!」
「哼,當然是畫龍點睛了~」烏爾卡摘下了兜帽,回首露出了一個邪魅的微笑,就像她當時走向那隻鐵籠時一樣的微笑。
……
「科林,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想下井看看,井下能有什麼好看的,除了水就是水。」紹爾抓著轆轤把,難以理解的看著蹲坐在大桶里的科林,「不過說真的,科林,你這樣子好滑稽啊,噗!」紹爾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科林此刻的樣子確實很滑稽,為了防止衣物沾濕,他特地穿上了雨披,天氣剛剛入秋,但是還是很熱的,尤其是在午後時分,科林被熱的滿頭大汗,臉也變得通紅。為了在井下看的清楚,科林在脖子上掛了一盞晶石燈,還在帽子頂頂了一根燃著的蠟燭,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中暑的大狗頭人。
「不要在意那麼多啦,我的好兄弟,把我平安送下去才是要緊事啊~」科林打著哈哈,示意紹爾儘快把他送下去。
「你做過明火試驗了吧,不要憋死在下面。」紹爾最後問了一句。
「做過了,走著吧。」
「好,抓穩了。」
科林被放下,紹爾粗壯的臂膀搖著轆轤把,一點一點的讓水桶下降。還好科林不是很重,這點重量對於鎮上有名的大力士紹爾來說還應付的過來。
……
水桶還在一點點下落。
……
「嘖,這裡的水真多。踩著一雙濕皮靴還真是個糟糕的體驗啊。」烏爾卡嫌棄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一攤水跡,「居然用水井下方做藏身處,這老糊塗蛋的腦子真是有問題。」
噠噠噠噠噠……女刺客又快跑著上了路。
聲音遠去,從上方的井口緩緩降下了一個大號水桶,裡面坐著的正是科林。
「嚯,這井下倒是別有洞天。沒想到老凱爾家的地下還有這麼個所在。」大桶緩緩地接觸水面,科林環視了周圍的岩壁,這似乎是一條地下河流的河道,不知這河流向哪裡。
「科林,到底了嗎?」紹爾感受到水體浮力帶來的變化,向著井口大喊。
科林如事先約定的用力拽了兩下繩子示意平安到底。並開始用手划著水向最近的岸邊漂去。
「嗯?」手接觸到水的瞬間,科林又有了些異樣的感覺,意識中又浮現出了女馴獸師的人像,只是這次人像更加清晰,並正在向洞穴的另一端疾奔。「又是她!她向那邊去了!」
……
洞穴的最深處,安圖坦猛地從冥想中抬起了頭。
「不好,有外人進來了!」眼前水面的波紋似乎印證了自己的感覺。
安圖坦伸出左手,在空中抓握了一次。背後竄出兩個陰影,無聲無息卻又如風一般的向洞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