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桎梏
後來,寂涼在床上呆了好些個日子,也不說話,也不動彈,有人來喂葯她便張口吃,有人送飯送水便吃,看上去似乎也還算不錯,除了她日漸消瘦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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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樣了?」故成風站在臨風居院內石桌那處,乍一看以為他在與自己博弈,可誰想他只是對著那棋盤發獃。
「老爺,小姐她,她很好,除了越來越消瘦以外,其它都很好。」那人不知家主與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突然有些心疼他們,而已。
故成風沉默了好半晌,但卻並沒有轉過身子,他只聽他緩緩地問道:「你可曾動過娶妻的念頭?」
那人雙手抱拳,慢慢地躬下身子:「不曾,老爺我這條命是故家給的,自是願意一輩子效忠老爺。」
「一輩子能有多久呢,若是有一日,這故家散了,煩請你為我好生照顧著她。」故成風慢慢地執起那棋盤上的黑色棋子,慢慢地舉起對著那光線仔細看了看,那個黑色的棋子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她,復又搖了搖頭,然後又慢慢地放下了那棋子,連見著個棋子都能想著她,真是魔怔了,現在的他還是無法放下她,風家他可以暫且可以先拖兩三年不除,在最後他離去的那一刻,他希望能看見她幸福。可是他等的了太長時間,只怕那在位者等不了,兩三年的時間,想必是他能給他最多的時間罷。
「老爺,何出此言?」那人猶豫了半晌,不知老爺為何說這樣的話,一時竟有些疑惑。
「沒為什麼,只是這天有不測風雲,故家萬一散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那樣同你說說罷了,並無別的意思。」故成風看了看面前的棋盤,慢慢地將那一黑子落下,竟是走投無路了么。
似乎沉默了許久,那人看老爺遲遲沒發話的意思,就想要同老爺道退,可老爺卻緩緩開了口,似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若。。。若是,若是你心悅的人不快樂怎麼辦?」
那人一時有些錯愕,什麼時候聽過老爺問這樣的問題,怔愣了好半晌,右手稍稍提起,食指稍稍屈起,就那麼生生被定住似的,思忖了好半晌,突然便感靈光一現:「若是,我心悅的女子不開心,我想必會送些自己所制的小玩意兒,比如,比如,比如說那風箏,同她放風箏,她肯定會開心。」那人悄悄抹了抹自己左額處的冷汗,總算是憋出一個比較像樣的答案了。
故成風在那桌處,嘴裡喃喃道:「風箏。。。。。風箏么。」
那人見老爺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俯下身子猶猶豫豫說道:「老爺,那我便退下。」
「嗯。」
這樣真的能行么,他從未這樣子去取悅過一個女子,況那個女子現在還忘了自己,她會接受自己的這份心意么。
第一次,他感覺這麼無力,這麼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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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成風這一日在書房自己做了個風箏,那是鸕鶿的樣子,它給他的感覺很像她,都那麼致命,黑色的是她最喜歡的顏色,現在也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她會喜歡么?
故成風屏退了附近所有的死士,他想就算是偷來的時間,也希望他能和她多待會,就算,她不喜歡自己也好。他只是想讓她開心點,罷了。
他輕輕地叩了叩房門,輕輕地道了聲:「涼兒,是我。」
裡邊在床上癱死的人,聽到那人的聲音,似被從地獄裡邊拉出來一般,她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畢竟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憔悴,尤其是知道他那份遲來的喜歡之後,她更不想那人為自己擔心。
看著自己似乎沒有什麼不對,才道:「老爺,我。。。。。。就來。」
慢慢地開了門,換上了一副笑顏,看著面前那人:「老爺,是有什麼事需要我么?」
故成風看著面前那人,只覺得心被針刺了刺,她太瘦了,真的太瘦了,喉間似被哽住:「涼。。。。。。涼兒。」
寂涼嘴角彎起個弧度,微眯著右眼看著面前那人:「老爺,怎麼?」
她不知道,她的右眼不再似之前那般有光芒,她不知道,她似笑非笑的樣子特別難看。
故成風微微眯了眯雙眼,稍稍低下頭,看著那人的眼睛,舉起了手中的風箏:「我做的風箏,喏,給你,你看你,在屋子裡呆了那麼久,也不怕悶出病來,這幾日,我看那風力也挺足,尤其是傍晚時分的時候,這日頭也不大,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
故成風生怕她拒絕了他,就像前幾日一般,於是他言語婉轉地邀請她同他一道放風箏,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他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怕事了。原來,愛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寂涼知老爺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她怎麼會拒絕他呢,又怎麼可能拒絕呢,唯一一次拒絕他,便是他讓她同他一塊離開,可是她不要他成為天下人的笑柄,畢竟,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她想要一直仰望他。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著那人的眼睛,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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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沒有出故家,更沒有出院門,只是在她房門前的那個小小的院子里,他知她定不想出門,可哪怕是在院子里活動活動也好。
但感有風之時,故成風便讓寂涼在下風處拿著風箏,而他自己則站在上風處用手牽著風箏線,緊緊拽著風箏線,當他覺著有風力足夠的時候,便示意寂涼將那風箏向上舉,寂涼順勢將那風箏推向了空中,而故成風拉著風箏線迎那風便輕跑了起來,那風箏便慢慢,慢慢地飛起來了。
寂涼右眼睜得有些大,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放風箏,以前倒是看過別人放風箏,但卻沒有在意,這是她第一次與那風箏親密接觸,她不知道那風箏怎就能飛的起來呢,她看了看那個風箏,又看了看老爺:「老爺,好神奇呀。」她本也對這風箏提不起興趣,可真真感覺它從自己手心飛起來的時候,她內心不知為何有一種喜悅之情,就像自己飛了起來一般,逃離了他人的桎梏。
可她卻忘了,那風箏飛得再高飛得再遠,還是有一根線在捆綁著它,逃脫不了。
故成風轉而看向那人,眼睛里終是有了些許光彩,心裡那塊大石終是卸下了,只要她能開心起來,那他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