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天山(下)
兩人復又向上行去,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直到故成風看見在離他五丈之遠的懸崖陡壁之上,一朵雪蓮悄然綻放,他回過頭對身後那人說:「涼兒,你且現在此處等著,我先上去將那朵雪蓮採摘下來。」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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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費吹灰之力,故成風便將那朵雪蓮採摘下來,置於自己隨身所帶的包裹之間,那朵雪蓮終是完成了它使命。然後,故成風將視線挪到面前人身上,嘴角一彎:「去頂峰么,我帶你去看雪。
不等寂涼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拉上了她的手,轉過了頭也不看她,只是輕輕地說道:「路有點滑,有點陡,我,不放心你。」
「嗯。」寂涼微眯著右眼看著眼前之人,那是個很好,很細心的男子,在他的拉扯之下,她慢慢也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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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讓他們攀到了頂峰,放眼過去,那些白茫茫竟是被他們踩在了腳下。
故成風慢慢放開了寂涼的手:「你知么,在我尚且年幼之時,若是心情不甚好,便會一個人偷偷到寺廟的後山頂處呆著,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山谷喊,仿似有人對我回應一般,像這樣,」故成風將自己兩手層疊在一塊,食指和大拇指之間留了個大大的空,放在嘴邊「喂,你好嗎,我很好,我喜歡你,」頓了頓又加了句,「天山。」那一句話,其實並不是對著天山所言,而是對著旁邊那人所說,但是,在最後,故成風還是加上了「天山」二字,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給不起她了,即將被那牢籠所禁錮的他,自是連一句「我喜歡你」都給不起了,仔細聽聽,便能聽見迴音,就像她在回應著自己一般,如此,便好。良久,看了看他身旁那人:「喊喊吧,心情會好些的,就像我剛剛那樣,那樣喊著。」
寂涼一開始有些放不開,看著老爺欲言又止,扭捏了好半晌,直到她看見那人的眼睛似帶著一絲鼓勵,她才轉過頭對著那空谷大喊道:「喂,我很好,你好嗎,我也喜歡你,天山,」故成風聽到那句我也喜歡你,瞳孔一下便放大了,轉而看向那人的側臉,是在說與自己聽的么,又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那空谷,怎麼可能她都忘了我。
空谷傳響,哀轉九絕。
許久,寂涼才轉過臉,看向她旁邊的人,換上了一副笑容:「老爺,似乎心情真的有好些了。」是啊,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這句話,卻在這天山山頂再次與老爺表明了心跡,真好啊,真好。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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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茫茫的一片若是旁邊無人做陪,一個人是會有點孤獨的吧。
很久很久以前,故成風都是在雪天的時候,便是自己做了個雪娃娃與他作陪,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孤獨,這一次,好在他的身旁有她。
「涼兒,會做雪娃娃么,離開之前,我們做個雪娃娃吧。」就像,他們的孩子一般。
「雪娃娃?」寂涼從沒做過這東西,寂家那邊可以完完全全划作南方,雖離這國都不算遠,可怪的是,她尚且還在寂家的時候,並沒有見過雪,而到了故家的時候,她哪有那樣的時間,那樣的精力去玩耍呢?
故成風見寂涼似有猶疑,料想她定是不會做雪娃娃,輕輕地咳了咳,清了清喉:「那我教你。」
「嗯?誒?好。」寂涼沒想到老爺居然是個玩心這麼重的人,也是啊,他的內心裡一直住著一個少年,那是他希望的樣子。
故成風慢慢地蹲下身子,手輕輕地地抓起一掊雪,眼睛看向那站著的人兒,輕輕地將那雪聚合在一塊,便團雪球邊說:「像這樣把雪團成個球,然後讓這個球在雪地里不停地滾,喏,像這樣越滾越大。」
神奇,那雪球真是越滾越大了。寂涼看的有些目瞪口呆,慢慢地蹲下了身子,還未反應過來,老爺輕輕一摸,那個大大的雪球便停止了運動,看向了面前之人:「下半身做好了,涼兒它的上半身由你來。」
寂涼右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鼻頭,右眼瞬間睜得有些大:「我?老爺,我不行的,這種手工活兒我做不來的。」故成風右手輕輕地把她那質疑自己的指頭掰了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我信你。」
在那人的注視下,寂涼沒理由地便紅了臉,略微有些不自在得移開了目光:「知道了,我做便是了。」
寂涼也有樣學樣,似老爺剛剛那樣輕輕地抓起一剖雪,輕輕地在自己手中揉捏,唔,好涼,慢慢地團成了個小球,復又扭頭微眯著右眼看著面前之人,眼裡仿似閃爍著光芒,似是想得到那人嘉獎,那人輕輕地摸了摸寂涼的頭:「涼兒,最棒了!」
寂涼似有了動力般,將那雪球在雪地上滾了起來,似乎用力過了頭,這上半身怎的看上去比下半身來的大,寂涼停止了那雪球的滾動,頗為困惑的看向面前之人,故成風略微好笑地看著她:「這上半身怎竟比下半身來的大,」看寂涼似乎有些低下了頭,故成風也不好再調笑她,「將你手中的雪球做下半身便行了,傻孩子。」寂涼輕輕一拍腦門:是呀,她怎竟沒想到呢?還是老爺聰明。剛剛還覺得老爺是個玩心重的那個少女,居然也玩開了,玩的比那人還開心,是啊,她心裡也住了一個少女,那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寂涼接過老爺手中的上半身,輕輕地安在了那下半身之上,似乎覺得還缺了什麼,低下了頭在地上開始找尋了起來,還未等自己找到,那人將兩個小石子遞到了自己眼前,寂涼微眯著右眼看了看他,然後伸出右手接過了那兩個石子,他和她向來都是這麼默契。
寂涼小心翼翼地將那小石子安在了那雪人身上,而老爺不知從哪處尋來了兩根小枝條插到了那雪人身上,一左一右。
最後的最後,那峰上只余了那雪人站立在那裡,他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