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笄禮

  故成風在那人的帶領下,緩緩出了柳府大門,不知為什麼,在臨上馬車的那一刻,卻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大紅色,明明今日,似乎還挺暖和的,為什麼,卻有些冷。 

  他,不知道。 

  而明日,涼兒便要行那及笄之禮了罷。 

  他的涼兒終於長大了,大到可以嫁人了。 

  ── 

  而今日,便是那故家大小姐的及笄之日,故成風早在和涼兒去江南之前就以箋紙書寫好請辭,命人在笄禮的前三日送達,辭如冠禮(故成風有子寂涼將加冠於其首,願吾子之教之也。),而那觀禮地點則在那西街孔廟。 

  還未至時辰,便來了許多觀禮者在孔廟外候著,自然少不了那柳尚書同那九王爺,他們似乎在相互揖讓,故成風則一早便立於東面台階位,等候那還沒來的賓客,不知為什麼故成風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他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要來,可是那可能么;而有司托著盤站在西面台階下,等到寂涼沐浴之後,便在綠顏的幫助下換上那采衣采履,安安靜靜地坐在東房內,安靜到她連自己的呼吸都能聽見,只聽那美妙動聽的琴聲從那伶人指尖流瀉而出──《高山》,真是好聽,卻不如老爺上次吹的那首曲子,似乎他還沒有回答出那首曲子叫做什麼。 

  ── 

  待到柳夫人緩緩而至,故成風上前迎接之後,互行揖禮之後,眾人這才各歸各位,待到正賓位於正賓位,客人位於觀禮位,故成風這才就座。 

  故成風見時辰差不多了,便慢慢起了身:「感謝諸位光臨小女。。。小女寂涼的成人禮,接下來小女寂涼的成人笄禮正式開始,」似乎感覺有些眩暈,稍微緩了緩,又道:「寂涼,快入場拜見諸位賓朋罷。」 

  綠顏首先走了出來,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等到綠顏就位之後,寂涼這才緩緩慢慢從那東房內走了出來,至孔廟中心位置處,面向南,向那些觀禮賓客行揖禮。行完揖禮后,接著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木然地看向前方,臉上似帶著一絲笑意,可綠顏卻看出了寂涼的右眼似乎有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邊為寂涼梳頭邊小聲在小姐耳旁說:「小姐,開心點,今日,可是你的及笄之禮。」是啊,笄禮,要開心。寂涼遂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綠顏看了看面前之人,輕輕的搖了搖頭,之後,便把那梳子放到席子南邊,她能看的出來寂涼她並不開心。而等一切完畢之後,柳夫人再次慢慢起了身,故成風愣了會神,也隨之起身相陪,又見那柳夫人下盥洗完手之後,用白汗巾拭乾,兩人相互揖讓后故成風和那柳夫人又各自歸位。 

  綠顏在一旁候著,輕聲在寂涼耳旁慢慢說道:「小姐,向東坐。」可寂涼卻不為所動,綠顏只能在一旁干著急扯了扯寂涼的衣袖,小聲在寂涼耳旁輕聲道:「小姐,向東,向東。」寂涼才反應了過來,慢慢地轉向東正坐;而坐在主人位的故成風眼神也微微黯了黯,因為他知她不開心,但是,卻不知為什麼。她不開心,那,他也不開心,可他明明是要她快樂的,怎麼一切都不對了呢? 

  而待那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之後,柳夫人慢慢走到寂涼麵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耳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然後跪坐下慢慢為寂涼梳頭加笄,然後起身,又回到了原位。綠顏又接著為寂涼象徵性地正笄。一切完成後,綠顏扯了扯似在發獃的寂涼,寂涼這才起身,觀禮者紛紛向面前的故家大小姐作揖祝賀。寂涼機械似的再次地回到東房,綠顏從有司手中取過衣服,去房內更換與頭上發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寂涼身著襦裙慢慢從那東房出來后,對著故成風便是一拜,這麼久以來,真的承蒙老爺不棄了。 

  接著便是二加二拜,三加復又三拜,一切都是按照固定的套路來,可是,之前她明明那麼羨慕那個在江南孔廟行笄禮的那個女子,可現在為什麼現在她只覺得一切都同她所想不一樣呢?原來會有些東西自己曾經夢寐以求,可當真正唾手可及的時候,才發現,那不適合自己,就像那不合腳的鞋,穿上去痛的只有自己。 

  而眾人在看到故家小姐三拜出來的時候,都愣了神,那華服很美,眼前的人更美,只是為什麼美的卻似失去了生命力那般,整個人毫無生氣,可今日不是大喜之日么? 

  之後,有司便撤去了那笄禮的陳設,在西階擺好酒席,柳夫人看著寂涼似乎不為所動,便挽著寂涼的右手臂入了席,那是席的西側。 

  而再後來,寂涼除了記得她跪在了老爺面前,她看著老爺,老爺看著她,寂涼第一次不知老爺在說些什麼,只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對於其它的她都再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她到底做了些什麼,她到底說了什麼,她只知道那些都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在綠顏的提醒下完成了這個儀式,這個本不屬於她的儀式。 

  其實,故成風他也想不起他說了甚麼,做了甚麼,他只記得那隻眼睛看著他,那裡面似乎只有他。 

  ── 

  待賓客散盡之後,故成風和柳尚書進了東房,後來小廝還來了一風水先生,似是測算婚期,而後來也據說那婚期定在七日之後,那是個宜嫁娶的日子。 

  寂涼一個人站在那孔廟的正中央,看著自己身上的華服,那是老爺命人歷盡千辛萬苦為自己尋來的,她一把扯下插在發間的那把發簪,看了看,作勢就要把它砸在地上,可到底,卻捨不得放手,她知道那發簪很美,但不是自己的。 

  ── 

  故安這一次並沒有來參禮,他不想看到她行那及笄之禮,他們都說只有許了人家的女子才能行那及笄之禮,那又是不是說行了笄禮之後的涼兒,便不再是自己的涼兒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