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能給的，只有自由
故成風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房，靜靜地看了那幅畫許久，右手輕輕撫上了畫中人兒的眉間，似是憐惜，可惜了這畫，又怎會滴上墨呢，也怪，世上哪有那麼完滿的事，多得儘是些不完滿，可能，這便是她與他的最終的結局，她同他的距離便是那現實與畫卷的距離。既然啊，涼兒和安兒都相互喜歡著，那，自己便成全他們，自己又何苦緊緊揪住不放呢？是啊，何苦呢，不知為什麼，那畫上莫名其妙地卻出現了滴水漬，似在那畫上暈開了，大概，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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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故安本在那屋頂處安安靜靜躺著，空氣里全是她的味道，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本想就這麼度過這個午後，可卻突然收到爹的傳喚消息，究竟，是何事呢？爹他似乎很久沒有傳喚過自己了，上一次，他都忘了是甚麼時候，從那屋頂處飛身而下，只待他稍作收拾后，便緩緩慢慢地向臨風居走去。
剛進院門便瞧見，爹爹正背對自己，與他自己下棋博弈，看上去似乎有點孤單。故安只覺鼻子有點酸，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爹好像都是一個人，邊這麼想著邊慢慢地那石桌處靠近，停在了故成風的背後，剛想開口，便聽見那似從遠方而來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故安覺著那聲音有點空：「安兒，你來了。」他只聽見爹爹這麼喚自己，可爹爹卻仍在那同他自己博弈，一點都沒正眼瞧自己的意思，自己是做了甚麼錯事么。
故安愣是把這幾日所發生的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但似乎，並沒有什麼能夠讓爹爹生氣的事，但還是小心翼翼問道：「爹爹傳喚孩兒來，不知，所言何事？」
故成風緩緩放下手中遲遲都不落下的棋子，爹爹背對著自己，故安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緩緩說道：「安兒，今再過幾日，便十三了罷。」故安想了想，便小聲答道：「是。」
「十三了啊，那。。。。。。安兒可是有那意中之人，便是喜歡之人？」故成風慢慢地轉過身子，似是空洞地看著安兒的眼睛。
喜歡之人啊。
故安此時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身影，那個與他說故事的，縱然那個故事講的很是蹩腳，那個在桃花樹下舞劍，朝他回眸微微一笑的，那個總是靜靜陪在他身邊的，不論何時何地他總是能感知到她的存在，那個陪著他哭陪著他笑的，那個笑起來會有淺淺酒窩的，似乎他生活的一切重心都在於她，晃了晃腦子，似乎這樣便能將她從腦中驅逐出去，他即許了小九一生，又怎能，肖想他人。
故安似是下定決心，可嗓子不知為什麼似有點乾澀：「嗯。。。。。我意中之人便是小九。」
故成風緊緊的攥住了手邊的黑色棋子，一瞬那棋子便成了粉末從他手心流出，語速略快，似是有些氣憤：「明明你喜歡的是涼兒，為什麼你不敢認？」說給安兒聽，也說與自己聽。
故安眼神一黯，是啊，為什麼不能認呢，他不能傷害另一個人，那個曾經佔據他全部心房的人，一生只許一人，而他既許小九，無論他愛不愛她，他都會對她負責，說到底，是對自己許下的諾言負責，他看夠了不幸的姻緣，就像他的爹爹，即許他娘親一生，卻沒實現諾言，害他娘親，終日暗自以淚洗面，這些他都是知曉的，那時起，他便暗暗下定決心，若是他尋到了一個他可以許諾的女子，那他必會終其一生實現他的諾言。
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欺騙的了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況他連別人都欺騙不了。
故成風見安兒似緊緊攥住了雙拳，眼神一凜，似機械的張開口：「我喜歡的是。。。。小九。」
「你是認真的么？」故成風緩緩閉上了雙眼，他在等這個答案，他即希望他說是，又希望他說不是，很矛盾的吧。
「。。。。我是認真的。」故安右手緊緊地攥著，此時他的手心已被自己鋒利的指尖掐出了血，但似乎卻沒痛感。
「好，我知道了，這便是你的答案么。」故成風慢慢轉了臉，不想看他，他也不想看到自己，那個未來的自己。
故安沉默了一會:「。。。。。。是。」
「你，走罷，既然，你不喜歡她，那麼，便離她遠些，既然你什麼都給不了人家，就別再打擾她，涼兒她也遲早是要嫁人的，而我。。。。而我也會替她相個。。。。。。相看個好人家。」故成風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似乎整個人陷入了冰窖，怎麼會不痛呢，痛的快失去知覺了。可是，他還能怎麼樣，他不能那麼自私，不能將她鎖著。
故安瞳孔瞬間放大，什麼，涼兒要嫁人，爹與他說他要替涼兒相看個好人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怎麼忘了，涼兒也是要嫁人的呢，一時大腦竟有些充血，兩眼有些發紅，他急忙扯住爹爹的衣袖，似要把那衣袖拽下來似的，拚命地搖著頭：「爹，不要，不要讓涼兒嫁人，我不要她嫁個好人家。」
故成風聽到故安最後一句話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惱火，右手似不受控制的打了故安一巴掌，故安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捂住了有些微辣的臉頰，就在剛剛他的爹爹打了他一巴掌，他的親生爹爹竟打了他一巴掌。
故成風也睜大雙眼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只要是關於她的事，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緩緩的轉過身子，他現在也不敢看安兒的眼睛，有些愧疚，他從未打過他，這是第一次，此次他是有些失控了：「安兒你不能這麼自私，故家欠涼兒的已經很多很多了，而故家現在唯一能給她的，只有自由了。」
真的，只剩下自由了。
故安，似是不想聽到故成風再多說一個字了，不打招呼的一個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故成風一把揮開桌上的棋盤，撇過臉，對著空氣喃喃自語道：「涼兒，我能給你只有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