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羽衣坊

  對啊，上巳節。 

  註：在先秦時，這個日子已成為大規模的民俗節日，主要活動是人們結伴去水邊沐浴，稱為「祓禊」，此後又增加了祭祀宴飲、曲水流觴等內容。自先秦以後，三月三便是情人節（上巳節）便在各代延傳開來。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詩經·鄭風·溱洧》 

  更重要的是，那是青年男女互贈芍藥花定情的日子。 

  ── 

  是有多久沒有感覺到家鄉的氣息了，故成風不知道，他還記得最後一個上巳節，他和五六童子在那江河池沼之濱洗濯沐浴，而他那時候也懵懵懂懂，只知道爹和娘親所說那般可以消災去病、祈福求祉、祓除不祥。 

  好像思緒跑的有些遠了。 

  故成風緩緩轉過身子，仔細看了看寂涼，皺了皺眉：「怎麼還是那黑色衣裳？」此時，寂涼手還停留在自己的腦門上，就冷不丁撞上了老爺的視線，這又會不會離得太近了些，便往後稍微退了幾步，微微撇過頭，但餘光卻瞥見老爺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寂涼只覺得有些局促不安，手心有些發汗。 

  故成風才驚覺似乎他一直欠涼兒一個笄禮，但現在的他卻給她不起（許了人家的女子年滿十五才行笄禮），若是她和安兒兩情相悅，或是有了心悅的男子，他。。。。。。定會為其準備最為隆重的笄禮，這笄禮是或早或晚的事。涼兒快至碧玉年華，跟了故家快六年了，這六年來，陪著故家出生入死，他似乎已經什麼都給她不起了。今日，這上巳節亦是他們家鄉的「女兒節」，至少這一次讓她好好的像這裡普通女孩那樣──快樂地過這「上巳節」。 

  故成風向不遠處的小廝使了使眼色，就見那小廝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故成風身旁，畢恭畢敬的把耳朵貼上了故成風嘴唇，寂涼只能看見那小廝不停的點頭哈腰，聽不清老爺在說什麼，她也沒有去偷聽別人私事的癖好。 

  就見老爺和那小廝分開之後，那小廝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瞅著自己，似要將自己看穿個洞，但是若是在暗閣，絕對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胆的瞧著自己，寂涼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佩劍，似乎這樣她才能不那麼緊張，因為她很害怕陌生人善意的目光。 

  寂涼一個抬眼便又對上了老爺的眼神，似乎能夠看穿她的一切想法，似乎很溫柔的撫摸著她的不安，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手遂又慢慢的鬆開了，慢慢的對上了小廝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回了小廝一個微笑。 

  故成風很少見到寂涼的笑，但他總是覺得她的笑容特別耀眼，特別的美。 

  ── 

  小廝領著老爺和寂涼尋至一處小巷子里，故成風略微皺了皺眉，但願酒香不怕巷子深吧。 

  拐了好幾道，來到一處名之為「羽衣坊」的地方。寂涼很是疑惑的看了看老爺，老爺看了寂涼一眼，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進去，寂涼不懂老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雖是疑惑但老爺總不會害自己的，遂同老爺一道進去了坊中。 

  剛進坊中，便見一個老嫗低著頭比著一塊布，也不看他們，也不說話。 

  寂涼只覺得來這種都是花花綠綠布匹衣衫的地方，讓她極不舒服，右手也不知如何擺放，便搭在左臂上，這裡似乎有些涼。 

  故成風一個眼神示意小廝，小廝便屁顛屁顛上了前，貼在老嫗耳旁一陣耳語，老嫗急急忙忙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物什，跌跌撞撞的來到老爺面前，似要和他跪下，好在故成風即時扶住了老人家，那老嫗戰巍巍的站起身子，一臉恭恭敬敬：「故老爺，小人不知是您大駕光臨，多有得罪。」 

  「老人家，無妨。」故成風一臉溫和的看著老嫗，老嫗越發愧疚地低下了頭，不敢和故老爺對視。 

  寂涼並不覺得老嫗是害怕老爺，因為老嫗表現的就像面前是個極為敬重的人，她知道若是真正害怕一個人才不是那個樣子。 

  老嫗似乎也不知道要再說些其它什麼了，聲音似乎有些顫抖的開口：「現在。。。。。。可以開始了么。」 

  那小廝有眼力見的，早就為故成風尋了一處椅子坐下了。 

  「嗯。」故成風閉上了雙眼。 

  寂涼還不明所以然，傻獃獃的站在一旁,那老嫗得令后便開始來拉寂涼衣衫，寂涼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便扯住了老爺的衣角，故成風感覺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袖，便慢慢的睜開了雙眼，就看見寂涼眼巴巴的瞅著他，就像急於討要蜜餞的小孩，真是可愛，故成風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隨她去吧。」末了，拍了拍寂涼搭在他衣角的右手，還加上了一句：「莫怕。」寂涼就是這樣，她可以對著自己的敵人毫不留情，但是對於陌生充滿善意的人，卻不知道如何反應了。呵，還像個孩子啊。 

  寂涼看了看老爺，既然老爺這樣說了，那她也不能再矯情下去了，不情不願的隨老嫗進了另一間房。 

  ── 

  老嫗拿出了一卷似是量尺的物什就往寂涼身上去，寂涼有些害怕似的往後躲，畢竟她除了故家人似乎便沒和誰那麼親密接觸過了。 

  「姑娘，莫慌，老朽不過是為你量做衣服罷了。」 

  寂涼聽見老嫗如此說了，便有些呆住了，趁著寂涼呆住的空，老嫗便量好了寂涼的尺寸，滿意的拍了手：「好了，去擇布匹吧。」寂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表情有些獃滯。 

  老嫗覺得現在的寂涼獃獃的表情有些可愛，笑著拗了拗寂涼的臉：「現在才有點人氣嘛，小姑娘家的整日板著個臉不好。」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親密的捏她的臉，她竟一點反感之情都沒有，還覺得有些許的溫暖。 

  真是瘋了。 

  寂涼消化完老嫗的話，慢慢的斂起了情緒，和老嫗一道出了去。 

  ── 

  老嫗一見到故成風，便立馬一臉恭敬：「小人量好了，剩下便是選擇布匹了。」 

  故成風一個抬眸：「大概需要多久做好。」 

  老嫗迎上了故成風的目光，又恭恭敬敬低下了頭：「大概一日。」 

  「一日？」故成風抬了抬眉，「太長了。」 

  寂涼只見老嫗一臉為難：「這。。。。。。小人已經是這江南一帶最快、手藝最好的。」 

  「老。。。。。。老爺不必為我費心的。」寂涼小小聲說道。 

  故成風手敲了敲那木椅把手，似在沉思什麼，那小廝便俯下身子附耳在故成風旁邊說了些什麼，故成風便再次迎上了老嫗的目光：「哦？聽說，羽衣坊有一鎮店之寶。」